“大娘子?”
沈蕊玉心里懒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耳边的丫环还聒噪,听起来像个小可怜。
也确实是个小可怜。
丝绢上辈子死得早,也死得惨。
她比沈蕊玉大两岁。沈蕊玉出嫁前,就放她回家成亲了。沈家给了这个丫环放身钱,沈蕊玉私下也给了她一点,没多久沈蕊玉在家中听说她嫁得不错,找了一个有手艺活的男人嫁了。
等沈蕊玉再听到她这个侍候过她的丫环的消息,就是出嫁后的几年后了。
那年丝绢的娘带着两个外孙来公都府找沈蕊玉,说丝绢死了。
丝绢家的男人好赌,赌完了家产要卖老婆和儿女,丝绢投了河,临终前拜托她娘来找沈蕊玉。
她没去找沈家,而是让她娘来找沈蕊玉。
心里也是个有点数的。
上辈子沈蕊玉二世为人,又是沈家的大娘子倍受宠爱,人过得好,对别人也好。没去公都家斗得你死我活之前,也是个善良大方的性子,见到不太讨厌的人的难处都会帮一帮。
对身边的丫环和下人,她也是亲和的。
也是因着她这个名声,被公都家的人看上了。她嫁过去后,公都家的一些长辈看她那么能斗,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今,肠子悔得都青了的是沈蕊玉。
要知道苛刻一点,不用进公都家,她会一天打骂仆人三顿再加个夜宵也不会嫌麻烦,可能会乐在其中都说不定。
这时候后悔,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沈蕊玉睁眼,看向眼前的小可怜。
她有一双眼,一双见过人世间富贵与龌龊、无情与狠毒的眼。
她懒得说话,丝绢却是看着她冷得比冬日的湖水还要透亮寒凉的眼睛下意识耸着肩膀吓了一跳,飞快闪避过她的眼神,不敢看她。
大娘子怎地睡在外面,还如此不同?
丝绢意识到不同,却不是个多想事的,她低头讷讷道:“大娘子,可是要梳洗了?我去给您打水去。”
沈家的厨房在右侧上东厢方那边,沈蕊玉住的小院位于家中内眷所住的后西厢房,离东厢房有点远,去厨房打热水来回要个半炷香十来分钟的时间。
丝绢许久都没听到大娘子的回话,正要抬头再欲问时,她终于听到大娘子沙哑着声音道:“去吧。”
“是。”
丝绢去了。不知为何,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欢跑着离开大娘子的小院,而是放缓了步子,慢慢往外走。
她很想回头看一看,但不知为何身上发寒得很,不敢回头。
她身后,睁开了眼的沈蕊玉怔怔看着前方……
天亮了啊。
太阳升起来了。
又一生。
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