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春姑姑大喜过望,赶忙俯身应下,“奴婢这便着人将寝屋重新收拾一番,殿下今晚可要过来陪王妃用膳?”
晏雪摧听到身侧人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不禁抿唇:“嗯。”
他倒想看看,既扬言“死也不嫁”,又是为躲他病了半月有余的王妃,究竟意欲何为。
这厢池萤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怔半晌,回过神才发现昭王这是答应了。
他竟要与自己同房?
池萤神思恍惚,头重脚轻地回了漱玉斋。
虽说让香琴回府传话时有心提及她与昭王尚未同房,可那也只是为催促殷氏早做决定,从未想过自己也要经历这一遭。
她嫁入王府不过是与殷氏的交易,她替池颖月应付婚事,殷氏为阿娘求医用药,当初说好的,昭王命不久矣,她极有可能连他的面都见不到,这人便撒手人寰了。
可事情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风寒已经当过借口,她总不能一病再病,可她总是要离开的,不可能顶着池颖月的名头伪装一辈子,既是伪装,便难保滴水不漏,况且那殷氏母女,又岂会容她一辈子锦衣玉食。
她隐隐有感觉,自己不会留在这里太久的。
在府上当个隐形人便也罢了,偶尔请安交谈也能勉强应对,可要让她与昭王圆房,势必就要同床共枕,有夫妻之实了。
想起芳春姑姑给她的画册上那些男女交缠的画面,甚至昭王还看不见,需她主动……
光想到这些,池萤便觉浑身气血上涌,颅内鼓噪,呼吸不畅。
回到漱玉斋,青芝、银翘等人已忙里往外地布置起来。
龙凤喜烛,销金帷幔,鸳鸯锦被,甚至铺上了百子千孙图的褥单,不出半日,寝屋竟已收拾得如同洞房花烛夜般喜庆。
池萤在次间心不在焉地做针线,香琴与宝扇从主屋过来,两人皆是忧心忡忡。
“三姑娘当真要与昭王殿下圆房吗?”
“奴婢听说,昭王手段狠辣,没有女子能活着从他的床榻上下来……您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
香琴得了殷氏的叮嘱,不准池萤狐媚邀宠,可昭王主动提出同房,也不是她们能阻拦的了。
池萤无奈:“我还有旁的法子吗?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她与昭王接触多日,对他的性情虽有所改观,可毕竟没有见过他在床笫间的一面,心中也隐隐恐慌。
最坏的情况,昭王用那传闻中残酷暴虐的手段来折磨自己……想到这,池萤脸色惨白,攥紧了手指。
如若真是如此,到时她就拼死逃出去,昭王折磨女子不过是为取乐,应也不至于对圣旨赐婚、明媒正娶的王妃赶尽杀绝。
事到如今,她就像被困在这无形的漩涡中,步步紧逼,身不由己,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
过午之后,王府膳房便张罗起来,殿下与王妃头回一起用膳,谁也不敢怠慢,等到日头西斜,精心准备的菜品也整整齐齐端上了桌。
昭王果然来了。
池萤站在廊下,见他一袭水墨纹的白袍,手持竹杖款步而来,身形挺拔,气度从容,恍惚想起幼时读过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这样的诗句。
待到近前,她躬身施礼,晏雪摧便听到随着她动作时,耳下玉髓流苏晃动的声音,清泠悦耳,极是好听。
廊下有石阶,池萤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上前搀扶,元德就在身侧,应该用不着她。
可元德本以为王妃会主动搀扶,没曾想竟没有,待他上前欲扶殿下手臂时,殿下却拦住了他的手,自行跨上台阶。
元德背脊一寒,只觉周身的空气都凝结成了冰。
悄然抬眼看过去,殿下似乎……神色不霁。
元德伺候殿下多年,到底练就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竟觉得这几分不霁归因于……王妃没有主动扶他?
难道殿下对王妃当真起了兴致?所以又是叫人来包扎上药,又是送耳坠,还亲口答应从雁归楼搬回来,与王妃同房。
可暗卫递上来的消息,殿下也不是没看过,甚至指尖在那“骄纵跋扈”与“死也不嫁”的字眼处停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