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院试三年两考,今年正有院试,大表兄有望考取秀才功名,比父亲何大舅的科考路,顺利许多。
于是,年头何老太千万托关系,将他送去阳河县县学读书,逢年过节才回家。
大表兄娶的,是长林村韩保正的侄女韩银珠,她留在家中照顾孩子,伺候婆婆,料理家务。
云芹先给大舅妈送了皮,再去韩银珠的小屋子。
韩银珠一双吊梢眼,面颊长,人生得瘦削,穿着一身茶色云纹夏衫,正在喂儿子吃红豆羹。
见是云芹来了,她放下汤勺,让儿子叫人:“这是你陆婶婶。”
这是何家重孙里的长男,今年也七岁了,生得十分壮实,他“哼”了声:“我不叫,就是个借住的。”
韩银珠笑笑:“小孩子,不懂事。”
云芹觉得这是事实,这些话她从不上心,便给了韩银珠一张兔皮。
灰兔皮毛打理得十分柔软,鞣制得好,拿在手上片刻,手心就焐热了。
韩银珠爱不释手的,道:“亲家真是客气,这么好的皮,多少值四百文了吧?”
云芹:“淡季只要三百文。”
她那表侄也摸着兔皮,嚷嚷起来:“是兔子,娘,我也要,我也要!”
韩银珠本来想好,要拿这兔皮给丈夫做一个手炉套子,再一副护膝,过了院试,还有乡试,都在秋天,可不好熬。
儿子这么一闹,她立时为难,看了眼云芹。
云芹手边卷着几张皮,显然要给何家的长辈、嫂子都送一张。
韩银珠哄着儿子:“可是娘也只有一张皮,那些皮,都在你表婶娘那。”
儿子:“我要,我就要!给我!”
韩银珠又瞥了云芹一眼。
只是,但任由儿子哭闹,云芹只拿着她桌上的红豆糕吃,一边脸颊嚼动着,一边瞅着她儿子哭。
她不嫌吵,眼底有几点观察。
韩银珠不合时宜地觉得,她像在看猴子。
等不到云芹回应,韩银珠只好把大女儿叫进来,带走哭闹的儿子,她理了理衣服,道:“唉,重孙辈里数他最皮,叫我们给宠坏了,你别见怪。”
云芹心说是有些。
韩银珠又摆弄着兔皮,转移话题说到:“你知道你三嫂子邓巧君她娘家,在她家当地是富户吧?”
云芹:“嗯?”
韩银珠娓娓道来:“她家从前和我们何家一样,都是给那士族大家做活计的,不过,邓家比何家有运道。”
“到现在,那士族大家还屡有人才登科,靠山不倒,他们混得比我们好多了。”
云芹吃着红豆糕,轻点点头。
韩银珠说:“邓巧君从小见过的好东西多,你这兔子皮,她也不稀罕,送了不如不送,免得叫她丢了,多浪费。”
“你看你表侄又吵着要,不如……”
韩银珠没诓人,几日下来,云芹当然被邓巧君甩过脸色。
邓巧君如此不讨喜,把她那一份兔子皮给大房表侄,既不浪费,又能全了表侄的意愿。
大家都欢喜。
只不过,邓巧君很公平,她不止对云芹这样,还给陆挚脸色看,给何善宝脸色看,给何玉娘脸色看,给何二舅妈脸色看。
云芹咽下红豆糕,声音平和,道:“大家都有,不能独她没有。”
韩银珠嘴角的笑,微微顿住:“这么贵的皮,三百文,你就不怕她丢了……”
云芹道:“送归送,她怎么处理,是她的事。韩嫂子若想要,可以问她。”
想到邓巧君的性子,她好心留了个建议:“多问两遍,说不准呢。”
韩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