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几口,一边思索,一边说:“娘,你别急,我先问问月娥。”
文木花唠叨过后,心里舒服很多,看女儿吃蒸芋头,便也食欲大动,暂时抛却这烦恼。
没多久,送走文木花后,云芹紧了紧衣裳,踩着地上薄薄的雪,走回东北院。
何月娥等在东北院门口。
大姑娘穿着一身灰色旧袄裙,不算合身,她唇色苍白,浑身的颜色,除了一对黑眼睛,就是冻得通红的双颊。
云芹推开门,说:“进来吧,别在外头冻着。”
何月娥低头,小声说了声谢谢,进了屋子,倒也不敢坐,有些拘谨,说:“陆嫂子,我站着就好。”
云芹便也站在门口,笑问:“你找我,是为云谷吧。”
何月娥的脸全红了,她沉默着,点了下脑袋。
何家的女孩,有像何小灵贪玩活泼的,也有像何桂娥胆小的,却更多像何月娥。
因为,说的话不会得到回应,渐渐的,她们站在暗处,习惯了沉默。
云芹笑了笑,声音轻柔几分,说:“你不想嫁给林伍。”
何月娥更用力点头。
她想到什么,终于挤出一句话:“嫂子,我不是为了不嫁给……那个人,才对阿谷……那个的。”
天知道,在桂娥跟自己通风报信时,她有多崩溃。
在那之前,她就属意云谷。他吃雨水的样子,很可爱,这是她第一次尝试选择,却是个无望的选择。
可她也不是想借云家,来撇去身上不合适的亲事。
所以,这一句话用光了她所有勇气,她羞愧地缩着脖子,几乎想钻进地缝。
云芹知道,何大舅妈替她说亲,是等到冬天,而何月娥第一次见云谷,是夏天。
每个人喜恶,本就不一样,有人欣赏云谷,也挺好的。
当然,不可否认,这两件事撞上了。
云芹思索片刻,只说:“还记得春天上山么,很累,对不对?”
何月娥又点头,清理杂草,翻土地,确实很累,忙完她手脚酸了好几日。
云芹说:“嫁进云家,靠山吃饭,每天都会这么累。”
何月娥:“我知道。”
她捏捏自己衣角,这是她远嫁的亲姐姐的旧衣裳,自从姐姐嫁出去,就杳无音讯。
这件衣服,她穿了三年了,也三年没怎么长过个子。
她又说:“都累。”
没有不累的,在何家累,在林家也累,只是,没人听到她们的声音。
光看何宗远何善宝,谁能想到她们日子如何呢。
云芹眉头轻抬,说:“所以,云家‘救’不了你,而是新的起点,如果你能接受……”
何月娥抬起头,那对黑色眼睛里,迸发一阵亮光:“我可以。”
云芹笑了。
不需要更多言语,她只说:“并不一定能成,我们试试。”
光“试试”两个字,就是何月娥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何月娥骤地眼眶一热,她小心翼翼问:“我、我能抱一下你吗?”
……
屋外,陆挚提着食盒,和何玉娘站在檐下,窗户里,何月娥嚎啕大哭,云芹轻轻摸何月娥后脑勺。
好一会儿,何月娥渐渐收起哭声,情绪稳定。
何玉娘团着雪玩,陆挚小声叫她:“母亲,现在可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