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五十文也是钱,况且,她本以为今天又是“卖帷帽”,做不得长久生意,结果却柳暗花明,足够叫人惊喜。
她道:“就五十文。”
马东家说:“那你用什么名字写话本?”
云芹:“名字?”她想了想,掷地有声道,“努力加餐饭。”
这五个字出自《行行重行行》这首古代五言诗,她很喜欢这句,朴实无华,看着就吃得饱。
取了五十文,她走出了临渊书店。
天光暗淡,盛京的夜市方要开始。
马行街上,有人匆匆回家,也有人支摊,酒楼挂上灯笼,把本年殿试“天地交而万物通也”,用黑墨写在灯笼上。
灯笼光影朦胧中,不远处,陆挚身子俊拔,眼底湛亮,抬着眉梢望她。
云芹有惊有喜:“我以为你回去了。”
陆挚上前来,也笑了下,小声说:“不是说别来接我么。”
云芹:“我顺路的。”
陆挚:“……”
不等他问,她坦然说了今天卖话本的事。
陆挚疑惑:“卖《打醮记》么?”《打醮记》是不错,不过原稿一直在他那,没听云芹说要卖。
却看云芹摇摇头,说:“不是,是新写的。”
陆挚:“新写的,什么时候写的?”
云芹往回推时间:“一个月……两个月前?”
陆挚竟全然不知,道:“我还没看过。”
云芹:“我想自己试试,所以,这次你没看过,道雪也没看过。”
她又说:“卖了五十文呢!”
听罢,陆挚终于一笑,却不是为得了钱而笑,而为她的文字有人欣赏。
虽然能欣赏的那个人不包括他。
他想说什么,身后,一个小贩推着独轮车过来:“让让,让让。”
陆挚侧身,小心地将云芹护在内圈道路。
云芹闻到一股豆香,馋意便被勾出来,看独轮车上的食物,立刻拉着陆挚:“豆腐花,豆腐花!”
陆挚半刻耽搁不得,追了上去:“店家且慢!”
这豆腐花很水润,加一勺鲜香酱汁,入口豆香醇厚,口感瓷实绵密,自是顶饱,就是一碗二十五文。
云芹手里的五十文还没焐热,全花出去了。
陆挚吃几口,就舀一些到云芹碗里。
豆腐花店家是对夫妻,那妻子用肩头的布巾擦擦手,笑说:“你们这小夫妻,怪馋的嘞。”
“就是,我们要去下一条街摆摊,硬生生被叫下来,做了单生意。”
陆挚轻咳了一声,云芹搬起碗,嗤嗤地小声笑。
…
垫了肚子,他们当消食,慢慢走出内城,回到城南梨树巷。
门口,李佩姑正张望,见到他们就说:“老爷娘子,你们可算回来了,家里饭也好了。”
于是,云芹和陆挚又吃了一顿。
隔着窗台处,桌子上烛灯共用,陆挚用剪子挑挑烛芯,低声说:“今年殿试的题目,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
正好,云芹不久前刚好看过这句,她念出下一句:“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陆挚眉眼淡淡的,说:“夫妻交而心相知也。可惜,我却不知你写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