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大了,偶尔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对她撒娇,要她少劳累,多休养,要她多吃两口饭,要她……晚些嫁人。
旁人都劝她早些考虑婚嫁,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也因为他这与众不同的请求,压在月栀心头的“终身大事”,忽然就没那么重了。
她温柔一笑,抬手轻揉他的发顶。
说笑似的应他,“世间最好的男子可不好找,真要让我嫁给他,你可得奔个好前程,不然,人家哪会娶我呢。”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少年认真的说,月栀笑着点头,却并不把这过于美好的承诺放在心上。
总归她也没有遇到良人,晚点嫁人没什么难的。
她却不知,在她点头应下这个承诺后,裴珩为着日后的前程想了整整一夜。
宁静夏夜,明亮的月光洒进东厢房,少年坐在窗前,侧身看向这些年里不断添新,已经被填满的书架,和挂在墙上,久不取下,已经落灰的木剑。
一个太子需要仁德惠下,博识知礼,才能受百姓爱戴,得官员助力,在平稳过渡中继承皇位。
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罪人,要熟读律法,温顺不争,才能夹缝中讨得一点安稳生活。
但那些是父皇母后的想法,是月栀眼里对他最好的期待,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
同样的月光,此刻也照在月栀的窗台,自从分床后,裴珩懂得了男女之别,再也没有在夜里进入她的房间。
他只能借着被月光照亮的夜,浅浅想象她熟睡的模样,定是一张粉嘟嘟的睡脸。
至今他还心惊,若那时他没有及时赶到,月栀或许性命不保,如今眼睛受伤,也是怪他松懈了心智,在月栀的守护下过了太久的安稳日子,都忘了北地是一个混乱的流放之地。
他想要她不再受累,让她不必烦忧,给她世间最好的东西,无论是金银财宝、鲜花着锦、还是称心的夫君……
要做到这些,只读书做个吏员可不够。
少年的神情逐渐坚定,游移的目光落在泛旧的木剑上,最终下定了决心。
*
清晨,月栀睡醒起身,抱了被褥到院子里晒。
厨房里传出熟悉的忙碌声,她随手浇了园子里的菜,扫了院里吹来的落叶,走进厨房去看,还以为自己进了酒楼的后厨。
葱香花卷、梅菜扣肉、糯米排骨……少年站在锅灶旁,锅里炒着的是去年冬天晒的腊肉,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放了山菇一起炒,灶房里飘满油香。
月栀不解,“今日有客人要来家里吗,怎么炒那么多菜?”
裴珩听到她的声音,转头来示意她往后退退,别被油烟味熏到了眼睛。
“我要出趟远门,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给你备下这些吃的,你烧小灶,摘点青菜蒸热就可以吃了,不必碰菜刀,也能省不少功夫。”
“你要出远门?”月栀有点心慌,“去哪,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裴珩向来乖巧,过去月栀想把自己藏钱的地方告诉他,他都不要听。每日除了读书习武,也不见他接触什么外来人,怎么突然就要出远门了呢?
少年盛出菜来,就着锅里的油下进去肉丝炒散,放入切好的茭白焖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