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阴风吹过,花灯相继熄灭,余一盏书案上的油灯,被不知何时移步过去的少年举起。
老者急忙收力,脚踩躺椅稳住身形。两位伙计却差点火候,发出敦实的碰撞音。
祝昀嘲弄地“嗤”了声,悠闲摊掌,露出一枚半月状令牌。令牌悬于烛火之上,足以令三人看清。
“少。。。。。。主?”
老者名唤千阴手,是花灯铺的掌事。他挥退伙计,抱拳跪地,“楼主说您炼化了鸳鸯暖,竟不想是真的。”
“药王如今在何处。”祝昀径直问。
千阴手知无不言:“上回露面还是在秦家,秦老爷子托他寻药,隔日携几位徒儿去了云西州。”
“一旦发现他的踪迹,立刻派人拦下。另外,去京中刺杀皇太孙的几个都死了?”
“是。”千阴手将头埋得更低,“太孙府里有隐世高人,除了您,怕是没有谁能近身。”
京城路远,祝昀不想离开洛嫣太久,否则也不会派旁人出手。但药王一事更加重要,他交代几句,拂灭烛火。
千阴手静静跪了片刻,知晓少主已经离开,起身掌灯。等室内恢复明亮,他吹哨唤人,将任务分发下去。
伙计之一临出门前忽而回头,讶然道:“千掌事,匾上的花灯哪儿去了?”
“什么?”千阴手抬首,原先挂着镇店之宝的地方空空如也,大抵是少主拿走了。
他回想起灯灭瞬间瞧见的身影,高挑、劲瘦。几年过去,少主终究是长大了。
不知楼主如今觉得欣慰,还是后悔当初呢。
“罢了,另取一盏挂上。”
*
洛嫣醒时天光还未大亮,她掀开帐子,瞧见一盏憨态可掬的兔子灯,外头还用纱布罩着,令烛火不至于刺眼。
显然是阿昀送的。
她心中先是一喜,随即意识到祝昀夜半偷偷溜了出去。
起初,祝昀早去早回,洛嫣的确发现不了。
换季以后,她偶尔咳嗽不止,整宿整宿失眠。凭祝昀的耳力,听见了总会披上外袍来陪她说话。
若不来,便是不在家。
于是祝昀承诺,凡独自出门会顺手带件礼物。洛嫣见了以后便知他已经全须全尾回来,不必提心吊胆。
可眼下离取药还有些日子,出门做什么?
晨练不可懈怠,她起身穿衣,一面琢磨该如何撬开他的嘴。
过去两年当然打听过,然而祝昀虽说从不扯谎,却会装哑巴,直气得她肝颤。
但用脚也能猜出,武林中的动向、名贵的丹药、源源不断的金银,皆来自于他“母亲”,或者说“母亲”的势力。
至于昨夜……
昨夜她多嘴吐露了一句,兴许是那句话吓到祝昀,这才急着与虎谋皮。
洛嫣阅话本无数,根据经验,她坚定地认为祝昀并非主动想与对方牵扯,而是对方捏着掌控他的法子。
若是正派人士,也许拿亲人的前途和性命威逼利诱;也许打感情牌,在他小时候施舍关爱,然后灌输扭曲的价值观;也许狸猫换太子,弄出认贼作母的戏码。
若是反派,下蛊、喂毒,每月不按时用药会暴毙身亡;甚至拿她做文章,不听令就派人……
她猛地拍了拍额头:“打住。”
拿上短弓出门,祝昀已经候在院中,见了她,眼底漾开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