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沈樱,沈樱忙摇头:“我自己的针线都是个半吊子,让她学什么呀,想是她身边的嬷嬷们撺掇的,女孩子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学着做针线总比虚度的好。”
苏兰舟道:“别学绣花儿了,叫她到你店里去帮着跑腿儿,学着做事情,女孩子家,不能整日闷在家里。”
正说着,马车便到了香满楼门前。
伙计迎上来,两人要了个靠窗的桌子。
三人坐下,只吃饭不喝酒,顺带谈些事、两个女人在医术、生意上,有说不完的话,偶尔调侃几句陈锦时当做调剂。
沈樱接了刚才的话:“那也得看她爹同意不同意,我可做不了主。”
她来金陵之前原也不会做针线,后来想学,才慢慢学的。
她觉得金陵的女人有股静态之美,而她从马背上下来,慢慢习惯了坐在房中绣花,性子也磨得温柔了些。
再烈的马,也会在她的鞭子下乖乖臣服,可这细巧的针,稍一用力便折了,十分磨人的性子。
日子久了,她偏要跟那块柔软的绢布较劲,维持这种静态不是怯懦,反倒是一种向内生长的力量。
陈锦行从柜上下值,听家里伙计说起沈樱把陈锦云带去香满楼吃饭了,他收拾收拾,也往那儿去了。
沈樱见他来,笑着招手:“快来,正说菜点多了吃不完呢,你来得正好。”
陈锦行分别朝沈樱和苏兰舟行了一礼,自然而然地坐下。
他与沈樱是一家人,沈樱与苏兰舟是好友,彼此间也没什么客气的。
他一来,沈樱也不瞒他什么,便把自己盘下铺子的事情说了。
“就叫‘沈氏药铺’如何?”
她的医术原在某些偏门方子上,正儿八经给人把脉看诊反倒不是最擅长的,何况她也没那个功夫日日坐诊,便只打算做药材生意,给人看看方子,卖些药材和丸药。
苏兰舟摇头:“这个名字不大气,该叫‘沈氏药局’。”
“那么个老小的铺面,挂这么个牌子,恐怕有些招笑。”
苏兰舟问陈锦行:“陈大,你觉得呢?”
陈锦行不大习惯苏兰舟这样称呼他。
若非阿姆的关系,她断不该以长辈口吻叫他。但他向来是君子姿态,不与女子计较,对沈樱更是敬重,便答道:“我觉得‘沈氏药局’好。阿姆医术高明,又有手段能力,往后定能把药局越开越大。”
陈锦行把沈樱哄得很好,几人高高兴兴吃了顿饭。
这边,陈锦时在演武场酣畅淋漓打了几场,连军中训练有素的士兵也被他打得趴下。几人起哄:“不愧是陈将军的儿子!陈锦时,我们派黑铁出战,你若是能打赢他,我们便服你!”
“黑铁”是营里一尊悍将,之所以叫黑铁,是因为他整个身躯就像块从山岩上凿下来的黑铁。
赤膊,肌肉虬结,脊背呈古铜色,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横亘其上,正儿八经从战场上下来的。
他赤手空拳,吼道:“哪个是陈锦时?出来受死!”
陈锦时捂着胸口,肺部收紧,感觉稍微有些喘,他摆了摆手,决定歇会儿。
便有人喊他:“别怂啊,陈锦时!都说虎父无犬子,你坐下算什么?娘们儿兮兮的。”
“陈锦时,你跟陈大可不一样,陈大瞧着细皮嫩肉,文绉绉的跟个小白脸儿似的。”
话说着,场上哄堂大笑。
陈锦时向来禁不得人这样激,更禁不得人拿他跟他哥比,在学业上他尚且算得上一事无成,从武之路又被他父亲明令禁止,在家族里倒不如他哥露头了。
就连沈樱那女人也常常叫他跟他哥学学:“你乖些,学学锦行,他多让人省心。”这话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他摁了摁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将逐渐收紧的肺部听话,叫他畅快地吸进空气,支撑他再打一场。
他把拳头举起,抵在额前,眼神如隼。
“这局我要是赢了,劳烦各位在外好好传一传我陈锦时的名头!我陈二不是什么靠家里生意混饭吃的废物,更不是见了硬仗就缩脖子的软蛋!”
黑铁瞪着他,已经起势,像头被激怒的野牛,眼里毫无世俗情绪,只有冲撞的目标。
有人提醒:“这是陈将军的儿子,黑铁,你悠着点,别真把人给打废了。”
黑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