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作甚又让薛九娘住进来?
凭何让旁的女子住她的地方?
多置一处京中宅院,对他薛壑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江瞻云朝后|庭花园一处高地凉亭走去,忽就将路上一颗碎石踢开。石子很小,跨过去便可,这一下踢得唬了桑桑一跳。
桑桑观其面目,瞧出两分愠色,但又仿佛不是太生气,低头没敢多问。
江瞻云入了凉亭,俯瞰整个府邸,须臾抬眸眺望东面的未央宫。
政令前殿居中央,青瓦覆顶,金铎挂檐;禄渠双阁在北,藏书万千,浩如星瀚;沧池在南,莲生其中,水育天骄;八门五校尉往来值守,甲光生寒,执戟森森。
……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辉。君子至止,言观其旂。】(1)
女郎喃喃旧诗篇。
“未央,就是‘未尽’、‘永续’的意思。今父皇择你为嗣君,把江山托你手中,便算是续上了。你也要让山河永续,千秋万载传下去……”
江瞻云遥看那座巍峨宫城,这厢眼中的怒意才是凛冽刻骨。风吹眼迷,垂眸看自己一双手,掌心蓦然一阵濡湿,是一颗泪珠滴入。
她连父亲最一面都不曾见到。
早春的风还在拂面而来,吹起她一身细密的冷汗,令她摇摇欲坠。
“女郎——”桑桑扶住她。
“无妨!”江瞻云就着她的手缓了缓,“昨夜折腾,这日又起得太迟,久未进膳之故。”
桑桑闻言,赶紧扶她回向煦台。
她从凉亭下,回首还能看到九重宫阙斗拱飞檐,朱墙一角。
脑中却只剩了四个字。
山河永续。
*
江瞻云用膳毕,面上慢慢有了些血色,坐在廊下养神,目光不自觉又投向东边未央宫的方向。
“辰时一刻,薛御史过来了一趟,道是您路途跋涉,他今日亦有事,暂且不开课,让您好生休息。”桑桑给她腿上盖了条薄毯,“本来他来时您还未醒,婢子惶恐他又要以‘惫懒’罚您,不想还算体贴。”
“他哪是体贴,他就是怕把我折腾死了,没个合适的人实行他的计划。”江瞻云接来暖炉捧在手中,胸堂伤口处因昨夜毒发尚且隐隐作痛,忍不住哼了声。
桑桑闻这话,抬眼看天。
江瞻云揉了会胸口,抬眸同沉默不语的侍女对上眼,眼珠滴溜转过一圈。
他的计划为的是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