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车内变得寂静了下来,只有暖风的呼呼声吹拂在耳畔,郁婵开始觉得有些困意,眼皮倦怠地合拢下来,脑袋也歪在了一边,像是回到安全的巢穴里,放下了所有戒备心的小动物。
可霍谳并不觉得,他的衣服能够成为庇护她的巢穴,所以他又接着说道,低哑的、冷淡的声音撕裂开空气,将郁婵从朦胧中唤醒。
“……什么?”女子迷糊地呢喃,声音变得有些黏糊糊的,像是在夏日中被晒化的糖丝,无端搅出了几分不该在他们之间产生的暧昧。
霍谳沉默了一瞬,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你都猜测到了什么。”
郁婵眨了眨眼眸,雾蒙蒙的眸子却仍旧像是隔了一层灰,她从宽大的外套中挣扎了出来,然后微微侧过身,凑近了霍谳,认真地注视着他,眸底湿润的水色又似是藏着些委屈和伤心:“我知道,你在怀疑我,认为我是故意寻找机会靠近你的,是吗。”
霍谳偏过头瞥向她,浮空车有ai自动驾驶功能,他其实并不需要全神贯注地观察路径。女子的身上隐隐氤氲着浅淡的酒香,这令她似乎显得不再那样像是一个beta,Alpha与omega残存在她肌肤上的信息素在尖锐地彼此攻击、吞噬着,而她毫无所觉,在倾身的那一刻,混战的信息素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敌人,向霍谳的方向尽数刺了过来。
霍谳有些厌烦地蹙紧了眉,冰冷而潮湿的,仿若雨水或者海水一般的信息素从腺体泄露出来,打散了那些恶意的、不自量力的信息素。
可这也无可避免得令属于他的信息素覆盖在了郁婵的身上,形成一种并不礼貌的、仿若充斥着某种占有欲的压制感。
女子纤长的眼睫不安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她向后缩了些距离,似乎是觉得霍谳并不喜她的过于靠近:“没关系,我并不在意你怎么想。你能够愿意来救我,就已经足够我感恩了。”
郁婵又重新将身体蜷缩了起来,似是重新躲回了茧里:“反正像是我这种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显得别有用心吧。”
浮空车内又回归了安静,霍谳没有说他信、或者是不信,车窗外偶尔会掠过3D广告投影的碎粒,狄俄尼索斯区的区长亲自唱着Hestia团的主打歌拉着选票,那张端正又带着些斯文败类气息的脸悬浮在空中,为他在熵网上拉了不少粉丝。
联邦共有十一个行政区,每个区的立法与行政相对独立,同时也接受着中央政府的管辖。
狄俄尼索斯区作为娱乐至死的发达商业区,区民总有种仿佛嗑了许多药还没醒的疯癫感,而即便是区长也格外入乡随俗、因地制宜地懂得怎么娱乐大众。
上一任区长是被竞争对手曝光了身为Alpha却出柜做了A同参加银趴被几个人一同艹屁股的丑闻;上上任区长则是被人拍到私下里穿女装、下海做地下偶像的视频,和其他区域的政治斗争画风截然不同。
郁婵托着脸颊,其实她一直很怀疑一点,Alpha和Alpha在一起被称作A同,omega和omega在一起被称作o同,可为什么只有beta和beta在一起就是社会中十分正常的事情。难道因为他们人数多,就能够不算是同性恋了吗。
你们Alpha和omega恐惧的同性恋,在我们beta里可是人尽皆是呢。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后知后觉才察觉到不对,被政府遗弃的贫民区在狄俄尼索斯区和獬豸区交界的边缘,矗立着大量造型狰狞、占地庞大的日日排放污染的大型工厂。
而现在他们行驶的方位显然仍旧在繁华的中心区域。
“这里……不是去蚁楼的路线,你要带我去哪里?”郁婵后知后觉地看向霍谳,也许是因为Alpha公职人员的身份,她对他仿佛有着一种愚蠢的信任,以至于此时眸中才浮现出了几分无措与隐约的害怕。
“联邦医院,你饮酒过量,需要检查下肠胃。”霍谳并没有嘲笑女子的迟钝,行为举止甚至还能够称得上一句贴心。
郁婵怔愣了一下,耳根的色泽更红了些,似乎是因自己刚刚误解了对方而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揪着制服的衣袖:“谢谢你的好意,其实,我的酒量挺好的,麻烦你将我送回家就好,这样,我们就算是两不相欠了。你应该,也能心安些了吧。”
女子的容颜上浮现出了几分窘迫,或许如她所说,她并未酒醉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被掩藏起来因羞耻而未能说出口的,便是联邦的医疗费用过于昂贵,底层人宁可拖着破破烂烂的身子去黑诊所里买药,也负担不起一次去正规医院治疗的费用。
“我此行是搜查违禁品,作为受害者,你也要进行身体检验。”停顿一瞬,霍谳又接着解释道,“医疗费用由治安部方面报销。”
郁婵再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她低下头,解锁开了终端的屏幕。通知栏中显示着夏屿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多是没营养地分享着生活的琐事,最后一条是说他修好了楼道里的灯,这样她下班回家灯就都是亮的了。
[我今晚不回去了,你自己早点休息吧。]
郁婵面无表情地打了几个字发了过去,而对面几乎是在信息发送之后便立刻秒回道:[为什么,阿婵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可以过去帮忙]
[没事,别担心。]
[好吧,那阿婵姐照顾好自己,我的终端一直都放在身边,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房间中,夏屿垂眸看着桌面上摆放好的热腾腾的饭菜,突然却失去了所有的胃口。
他看向地图软件上的坐标位置,紧紧皱起眉,心底泛起克制不住的躁郁。为什么离开Elysian会所之后,去了医院,阿婵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她自己受伤了,还是去看望了别人。
夏屿仰起头,倚靠在椅背上,咬住了自己的手臂,不行,不能够询问太多,不能够变得太黏人,让阿婵姐觉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