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月的雨,绵绵霏霏,如蛛网缠绵,织就漫天迷蒙。
老爹买的房子是间闲置了许久的二手房,占地不大但楼层高,因此在这一带都是带大院的豪华宅邸间显得有些突兀。
橘茜撑着伞站在房子外,心情极度复杂。
看着檐角水珠连绵坠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积水倒影里浮着一双白瓷般的足踝,暗绿苔痕顺着石缝爬上木屐边缘。
空气里漂浮着水腥气,湿润饱满的潮意,黏在皮肤上仿佛凝成一层令人烦闷的薄膜。
撑着一杆半旧不新的伞,少女火焰般的长发在灰蒙雨幕中洇成暗红,她仰头注意到了屋檐一角——
残破蛛网上,蜘蛛倾尽全力用八足紧攥摇摇欲坠的银丝,恰似溺水者攥着最后的浮木。
她下意识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伞沿水帘模糊了她的面容,站了一会,终是转身离去。
拐角处传来细微叹息,长发少年自阴影中现身。水顺着他冷玉般的面庞滑落,浅紫色瞳仁倒映着那抹渐远的红。
会在这遇到她完全是意外,不过是任务结束归途,却见她静默地伫立在雨中。
原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去他家找他,却不想她在那一站就是好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
不过她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大好,以往红润的脸颊褪成苍白,眼下泛着淡淡青影。即便在遇险后她都没有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这样的她很难不让人担心。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如游魂般穿过长街,任凭双脚走着,直到她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到了拱桥中央,有些迷茫地看看四周。
她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那可是三十年的房贷。
这个数字在她喉间凝成冰棱。
三十年,足够战场吞噬万千性命,却要他们父女二人用最安稳的年岁,换取随时可能被炸成齑粉的栖身之所。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过。在这忍术即真理的乱世,谁在意流水一样的平民?
橘茜忍不住发抖,又气,又烦,又无奈。
桥底下河水裹挟枯枝碎石腾涌着,她忽然觉得这湍流与忍者世界某种角度上来说是一样的——弱者连选择沉浮的权利都没有。
她无言地望着底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法适应这里的生活。
雨丝沁入睫毛,寒意侵蚀着她的身体,恍惚间仿佛又回到阴冷监牢里。
明明是受害的那一方,她至今仍时不时噩梦纠缠,由头至尾,那些肆意对待她的人,都没有过问过一句她的感受。
明明她是受害者,却稀里糊涂地被抓去蹲大牢,也稀里糊涂地被一堆人围着审讯,然后稀里糊涂地被放出来。
甚至不知道此刻背后有没有忍者在监视她。
还连累了老爹背上了那么多年的债务,就为了让她在这鬼地方有个狗屁归属感。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