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室光亮少些,放着满满当当的酒坛酒瓶酒桶。子车奚知道池胥喜欢饮酒。在民间时两人没什么钱,也没多少粮食。周遭常年有一些野果。野果酸涩无法入口,酿酒反而口感极好。
池胥会拿酿出来的酒去卖点钱,甚至还写了一本酿酒法,算是赚了一些银钱。
笔墨很贵,她更贵。她要学做人,还要替母亲复仇。池胥的开支很大。当一个书生没钱,真是方方面面都能被拿来卖钱。
那时的他们认为复仇结束的她去坤教是最好的路,认为他们人妖殊途,妖族的子车奚不该和避世的凡人牵扯再深。
子车奚想到这些,不由觉得修真对池胥真是太好一个选择。不用考虑吃饭,还能有钱添置这么多东西。
而且,能让他们再相遇。
浓郁的酒香打翻过往的记忆,似乎让子车奚重新品到当年拇指大小野果的酸涩。面前的酒不会再像池胥旧酿那样口感粗糙,猩红的布片却又那么相似。
池胥拿出一坛酒,又放了回去:“你年纪太小,修为太弱,不宜喝酒。”
子车奚垮下脸。
太久不见,记忆真是美化了太多东西。她差点忘了这男人一张嘴能得罪所有人。人绕绕弯弯太多,很多不是什么好东西,池胥也一样。
池胥:“你选好一间房,我给你添物件。”
子车奚小脸又扬起。她收回前言,池胥除外。
她要在昆仑过纸醉金迷好日子!
参观池胥的屋子一下变得没意思起来。子车奚出门扭头选好了房间。她要住在池胥“名义上”房间的隔壁:“这里这里,我要住这里。”
池胥:“好。木屋想要吗?”
子车奚愣了一下:“什么?”
池胥:“我木屋边上再建一个木屋。你要是喜欢在池塘玩水,可以临时住那儿。”
子车奚:“好好好。”
池胥:“我有条件。”
子车奚顿住。她再次撤回前言,池胥和别的人一样!他有条件!他和她谈条件!
终究不再是当年那个池胥了。百年的分别带来了太多,亦带走了太多。池胥当年那话说得对。
人不能有钱,不能有权。一旦有钱有权,心便不再是原本的样。人和妖不同,她是石妖,心是石头做的,永不会变。
子车奚站在空荡荡房间门口,盯着池胥那张脸:“什么条件?”
“多和我讲讲你母亲。”池胥这么说,“子车奚。”
子车奚:“……?”
她以为他之前提前带她走,又全程说那么多是似而非的话,是完全认出了她。
她给自己捏造了个女儿身份,转头在昆仑要真落实了。
微妙的憋屈让子车奚重回酒室。那一屋子的醇厚轻易淹没了人,把她烘得从丹田开始发烫。
“哦,我母亲。”子车奚这么多年,真是第一回那么阴阳怪气,“师傅和母亲的事,现在外面传的厉害。天下人都知道,还需要我说吗?”
池胥不说话。
子车奚对上池胥那双眼。池胥的双眼不会说话,看着人时专注又淡漠。他不管和谁说话,就似天地间只有对方,又不带任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