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小弟听到脚步声立马睁眼抬头,而后起身抬起唱片机的拨片,还周围一个安静。他一眼望见文薰手里的信,走上前迎道,“我刚才听姐姐讲电话联系报社,如今下楼,可是大作将成,莫非立坚道人要重出江湖了?”
“立坚道人”是朗文薰高中时往报社投递文章的笔名,这个秘密只有思齐知道。文薰不愿长辈担心,将食指竖起在唇前,示意他噤声。思齐东张西望,鬼精道:“双亲未归,仆人们也在休息,此地无六耳,姐姐尽管放心。”
文薰嗔了一眼,解释道:“只是尝试给以前的报社投稿,还不知道有谁记得我呢。”又将信封递到思齐手中,“老规矩,帮我放进街口的邮筒里去。”
“得令!”思齐接下任务,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他安抚道:“姐姐莫忧。您文采斐然,高中时又写过好些知名文章,编辑若是有眼有心,定忘不了你。”
朗文薰捏着手帕掩住嘴轻笑,“贤弟厚望,可要羞煞我了。”
若能借弟弟吉言,自然再好不过。
信寄出去便犹如石沉大海,至少一两天内是收不到消息的。文薰也没太过期望。第二天,她按照原有计划,和思齐一起带着礼物去拜访老师。
文薰的恩师孟海白如今是国立大学的文学教授。在英吉利留学时,文薰还给老师有过书信交流。此次拜访,一是为了尽礼孝,二是为了给老师汇报成绩。
所谓“成绩”,是文薰在英国时就翻译好的一本爱情小说《伯莱恩小姐》。
姐弟俩在佣人的妥善招待下于客厅坐下,又接了茶水。穿着一身灰蓝色长衫的孟海白戴上眼镜,展开文薰一同带来的英文原版书籍,将她作的译版仔细对比着阅读了几页。虽然只是片段,他却满意得连连点头。
他抬头问:“你在英国,是取得了硕士学位的。”
文薰点头:“是。”
孟海白道:“你的学业非常扎实,实用起来也优秀。我想,国内如今没有几个人能评价你。”
老师的肯定让文薰心中满足,更加高兴了,却还是遵守着教养谦虚道:“老师抬举我了。”
孟海白拍了拍放在大腿上的两本书,沉吟后又问:“只翻译了这一本吗?”
这时,师母从后方进来,文薰和思齐连忙起身给师母见礼。师母招呼他们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笑着维护,“她在国外一个人生活,还要挣扎着求学,能翻译出一本,有所成绩就很不容易了。你这个老师不体贴就算了,怎么还苛求人家?”
思齐这时主动帮忙道:“家姐读起书来,向来是要呕心沥血的,受点体肤之苦根本不算什么。因着她这个性子,家中长辈也是颇有忧心。”
孟海白十分认可:“文薰读书确实十分刻苦。”
思齐便接着道:“只是有一桩。家父家母都不忍让姐姐的辛苦成果白费,想着,若能传播出去才是最好。可我们家空有薄财,却没有什么门路……”
毕竟是自己的事,文薰也不好再让思齐小大人似的帮着开口,忙道:“今日来拜访老师,也是想求老师帮忙推荐一二。”
“我晓得了。”孟海白却没有轻易应下,只是问道:“我记得你在沪市,是住在舅家。你何时返乡,回广陵老家?”
文薰并不失望,仍是有礼有节,“大约这个星期天,或是下周一便回去了。”
孟海白沉吟后道:“大好的青年,学到了这么多的知识,养于深闺实在浪费。你可有想过要寻求一份工作?”
文薰立马道:“学生自然是想靠双手养活自己的。只是……”她又犹豫了一下:“学生下个月可能就要结婚了。”
孟海白回头与妻子互望一眼,皆是意外又不意外:“是家里人安排的婚事?”
“是。”
“你甘愿?”
“是自小定下的,我也知道有这回事。”
“男方是谁?”
“是家中的世交,莫府的三少爷莫霞章。”
孟海白登时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