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婶介绍的中介,是个手里拿着把蒲扇,身上穿着破洞T恤和大裤衩子,还趿着一双人字拖的中年男人。
他要白沅芝姐妹喊他四叔。
四叔带着白沅芝和周招娣去看了房。
“整个九龙深水埗,个个都知我四叔手上的房源是最齐的了!你想要五十蚊一套的房,我有!你想要八百蚊一套的靓屋,我又有!就算你想跟珍妮(时下最流行的流行女歌手)做邻居,我都有门路的!”
“在这个地方,没有我四叔搞不到的房!”
“呐,现在我要带你们去看的呢,就号称是劏房之王的——”
四叔站在这栋大楼前,正准备向白沅芝介绍,
但他并不知道,白沅芝其实很熟悉这里。
前世的白沅芝在三年后初抵港城时,就是住在这栋大楼里的劏房。
因为穷,她租住的还是条件最最最恶劣的男女混住的那种。
所谓劏房,就是把房主将一个普通的住宅房子用板材装修成多个较小的独立住宅单位,用作出租用。
白沅芝记得很清楚,前世她租住的那套劏房,
一个小小的不足四百呎(约四十平方米)的住宅,被生生分成三十间劏房。
就像绿皮火车硬卧那样,从地板到天花板,分成上中下三层。
白沅芝租的是中铺,月租一百元,劏房的空间仅一米宽,两米长,高度大约在一米三左右,人进去以后只能躺、坐、趴。
为保证安全性,劏房是用铁栏杆间隔开。
每次白沅芝打工回来,上床睡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是睡在棺材里。
港城地处亚热带,气候又湿又热,小小的空间里挤上三十人,
空气中无时无刻都在弥漫着汗臭味、尿骚味、放馊了的饭菜味、烟味、臭袜子味……各种各样的气味混和在一起,咸湿又腥臭,令人作呕。
由于全是上中下铺,租房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所以老人咳痰、哮喘的声音,
婴儿彻夜啼哭的声音,
男人醉酒骂人的声音,
女人半夜做饭剁菜板的声音……
简直就是个不夜眠的菜市场。
最可怕的,还是像白沅芝这样单独租房的年轻女孩上厕所和洗澡的问题。
上辈子的白沅芝从第一天搬进劏房起,就有无数男人觊觎的眼光盯上了她。
她要去厕所时,
那些老少男人就站在狭窄的过道上,屹立不动,等着白沅芝与他们擦身而过。
有时他们还会故意撞她,让她不得不与他们发生肢体接触,这样他们才会满足又开心地哈哈大笑。
更有甚者,会在躺进劏房的时候看颜色小说,然后大声吟哦还叫着白沅芝上辈子的名字……
一切一切的难堪、恐惧、贫困与无可奈何,都成为了白沅芝努力挣钱的动力。
前世的白沅芝在劏房里住了三个月,攒够钱去比较偏远的地方租了个独立门户的一居室,才算改善了生活。
现在这一世么,白沅芝给自己的过渡时间,也是三个月。
但前世那样的日子,她不想再尝试一次。
“四叔,你手上还有其他的房源吗?”白沅芝打断了四叔的话,“我不喜欢这里。”
四叔正介绍得唾沫横飞,一时间根本收不住,“……说它是劏房之王呢,当然是因为它性价比最高啦!一个单位……足够你睡进去以后还能自由的翻身,还可以收纳很多行李,只需要八十蚊……”
“什么?”四叔说了一大通,才意识到白沅芝的拒绝,愣愣地问,“……你说什么?你不喜欢这里?为什么啊?这里便宜啊,很适合你们刚来港城的人的!而且你们两个人做伴,根本不用怕的嘛!”
白沅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喜欢这里,虽然这里很好,但是这里克我,我已经感觉到了。”
周招娣则好奇地问道:“啊?怕什么?为什么两个人做伴就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