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淮握着咖啡杯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涟漪自心口迅速扩散,喜悦像暗夜里猝然炸开的第一簇烟花,明亮灼目。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更汹涌的无措。
他几乎是立刻在心里开始了一场自我审问。
这份骤然鼓胀的情绪,是欣喜于她的奔赴,还是因为她的奔赴满足了困扰他一个假期的占有欲?
——对童年玩伴的占有欲,对曾经独属于自己而如今忽然看向别处的目光的占有欲。
那是一种原始的、轻率的、幼稚的独占本能。
习惯依据变量测算结果的少年,对自己的情感动机产生了不确定的猜测,所以他试图用最严苛的逻辑去剖析雪山上那份悸动。
问题问出口,没想过得到这样直率的回答。
他对上她的目光,她那些许闪烁却愈显坦荡的目光。
“那你觉得在一中,怎么样?”他的语气,是风暴过后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更深的迷茫。
秋璇原本也只是故作镇定,心脏一直疯狂擂动。
她有一瞬甚至希望他冒出一句“真的假的”,她便顺着否认说“当然是假的”。
但此刻,看着他眼中清晰掠过的震动、审慎与迷茫,她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因为她觉得,他好像能确定她说的是真的,也就是说他不是全然未察。
她早就知道。知道自己的心意绝非“熟悉”二字可以概括。
她对他的心意,是在他离开南理后,心里某个角落持续不断地空落;
是看到任何有趣的小事,会想“要是江楚淮在就好了”的条件反射;
是明知来东洲四顾无亲前途未卜,也甘愿冒险一试的、清晰指向他的冲动。
这就是喜欢。
改志愿来到一中,就是她少女心事里最鲜亮也最忐忑的一笔。
她希望他能知道,可又觉得他暂时不适合完全知道。
这是他的问题,不是自己的。
“最熟悉的人”这种说辞,是她包裹着真实心意的糖果,递到他眼前,耐心地、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期待,等待他自己去发现,去品味。
他的犹豫,他的思索,都会落入她眼中。
这么一想,秋璇完全没有了单恋的委屈憋闷,她是先行者,她才是有着主导权的那一个。
即便他最后选择推拒,也不会改变她的心意本身是一颗美妙糖果的事实。
“我在哪里都会挺好的,”秋璇回答,“但是如果没有来一中,就不会收到你千里迢迢带的巧克力。”
说着她打开其中一盒,取出一颗放嘴里,本是转移注意力,没想到丝滑棉柔的口感让她瞬间忘了自己在“作战”,诧异地问:“一点苦味都没有?”
不是说瑞士的巧克力特别正宗吗?
江楚淮也从自己奇异的思绪碰撞中抽离出来,回到真实场景中,失笑:“甜的?”
秋璇连连点头:“有点太甜了。”
他要去拆别的,“换一块试试。”
秋璇制止:“你干嘛非要给我找块苦的?”
他做什么都不对,“不是说太甜了?”
秋璇还是拒绝:“我不要吃了,大晚上的吃这么多巧克力会长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