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初不放心地走到房门边,瞧着兰卿晚在厨房里低头涮碗,似乎没什么不妥,可从早起到现在,兰卿晚一个人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活没停下,像是在逼自己似的,真的是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着,刚要往门板上搭一塔,手臂刚抬起,皮肉扯痛的感觉就窜过他整条胳膊。
“嘶——”
昭云初咬住下唇,想着也该换药了,随即扭头去柜里翻出布条药瓶,脱去半边袖子开始倒腾。
一只手到底不方便些,他扯了几下没打开结,正打算用牙齿扯住布条一端再解,一道阴影覆过头顶,不等抬眼,兰卿晚已上手帮忙。
清理瘀血,上药,包扎,一连串的动作很轻缓,都刻意避开伤口,只怕把他弄疼。
兰卿晚什么话也没说,昭云初也低眼睨着桌角,彼此都陷入了沉默,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明日中秋佳节,天黑后镇上会很热闹,我想去江边转转。”
许久,在兰卿晚忙完后,昭云初像是受不了这种沉寂的氛围,终于开口。
说得突然,察觉到兰卿晚收拾药瓶的动作一顿,似乎不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昭云初闭了闭眼,半晌,才抬起头明确相问,“要一起么?”
兰卿晚饶是迟疑了会儿,像是怕听岔了,目光晃了晃,直到对上他平静的眼神,看不出半点怒意和焦躁,眸光蓦地一颤,才轻抿起唇,发出一声低低的反应。
“好。”
夜里,内厅里的燃烛将尽,昭云初却还在对着地形图,分析顾瞻可能隐匿的位置,似乎要连夜赶着寻到突破口,半点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顾瞻又岂是一夕之间就能找到的人,饶是兰卿晚把顾瞻接触过的据点都划给昭云初,也需要再从长计议。
可他今日只稍稍午休了会儿,一收到传来的各路情报,就开始忙碌到现在。看他神色严肃,连头发乱了都顾不上捋,兰卿晚也不敢轻易打搅。
瞧了眼自己送来的夜宵已凉了,担心昭云初的身子,兰卿晚终究还是走上前去,“我把夜宵再热一热,你吃些先休息吧。”
没注意到兰卿晚的靠近,昭云初微抬了眼,注意到边上的莲子粥,眉尾一颤,往院里望去,才意识到已经入夜。
“你热了拿去吃吧,我不饿。”
说罢,昭云初接着低下头去标记情报所指的位置,“我睡不着想再看看,你别跟着熬,要学会照顾自己。”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像是做交待般,兰卿晚听得一怔,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话。
昭云初半天没看人端走莲子粥,疑惑回头,看到了兰卿晚眼里的恐惧。
还未反应过来是何缘故,突然就被拉住了手,像是不想吓到昭云初,兰卿晚扯了扯嘴角,勉强稳住了神情,“云初,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好吗?”
那一刻,昭云初另一只撑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抖了抖,片刻之后,抽回了被兰卿晚握住的手继续提笔标记,低头避开了对视的目光,回道,“我只是想有什么法子能尽快抓到顾瞻,平日顾不上你,你别多心。”
掌中一空,恍惚间察觉有什么正在失控,而自己却无计可施,兰卿晚安静地坐到一旁,注视着伏在桌上陷入沉思的人,只轻握上他一只手,想压抑愈加不安的心绪,“我陪你一起想办法。”
……
中秋已至,晚饭时辰过后,左邻右舍三三两两地往沿江方向走,外头不时传进孩童的嬉闹声,如此热闹,昭云初也带着人上了街,兰卿晚不知的是,外门虚掩未锁,内厅桌上已留下一张字条。
漫步江边,因附近酒楼请了戏班子在门口搭上戏台唱曲,许多划船的过客便先后簇在江边看热闹。
四周灯火通明,唯有他们曾经经营的药铺闭门落灰,昭云初望着眼底斑斓的江面上自己的倒影,眸里映入光彩,神色却是与这番景象全然不同的落寞。
肩上忽然抚来一双手,本是驻足听戏的兰卿晚从身后拥来,江面倒影里便多了一人。
“怎么,不想听了?”
兰卿晚的下巴枕在昭云初肩上,他微叹了口气,低喃道,“你心事重重的,我也不想听了。”
“那就不听了,我们去坐船。”
上了船后,昭云初的兴致变得好些,喝下了一壶酒,又觉不够尽兴,转而飞出小船,脚下一路点过江面,留了钱便携去岸边一壶酒,而后飞跃戏台前舞了一串漂亮的剑花,转而轻盈跃回船上,赢得了岸边和戏台前好一阵喝彩。
“你觉得我的兰氏剑法舞得如何?”
昭云初收了剑,扒开酒壶上的红盖子,往两人的碗里添满。
他还未从昭云初方才的举动中回神,迷了眼,直到思绪慢慢转回,才敛去了眼底的波澜,“岸边的掌声到现在都没停,你舞得自然极好。”
“他们是他们,我问的是你。”
他知道昭云初这几年一直勤练兰氏剑法,在往常习剑交手时,便可探知一二,定是练得愈加纯熟。
这一会儿非要讨自己的话,让兰卿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两人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昭云初还是那样爱使性子,尽爱撒娇讨人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