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精致贵重的御守,表面上也只是个轻薄的布包。
那布包脱离一号付丧神苍白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细致的纹理闪着斑点碎光,“啪嗒”一声落在桌上,还往前滑了一段。
上面精致秀美的云纹在一期一振眼里犹如恶鬼,它毁灭了众多付丧神,又在刀剑的尸骸上生长。梦里他事后才发觉的,现在便已一一浮出水面,张牙舞爪地彰显存在。
越葵与那双还在震颤的眼睛对视,很是耐心,又重复一遍:“一期殿,可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八云纹。”眼底已经出现红血丝的一期一振回答,“与神代家有关,似乎是某个组织的标志。”
太刀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他没有去碰那枚御守,连眼睛也微微垂下,避开了视线。天守阁的地下室、付丧神的角斗场,时之政府的检察官,他在许多不同的地方、许多不同的人甚至刀剑身上,都见过这道云纹,或粗糙,或工致,或整洁,或血染。
他见过付丧神在雕刻着这云纹的地面上生死相争,镣铐碰撞,刀光翻飞,血液洒落,染红深凹的皱痕,以血腥取乐的观众双眼发亮。他见过失去刀鞘的锋刃静置在陈列架上,其上被以这云纹装饰,失去灵性,轻薄脆弱。越来越多的碎片像毒刺钻入,天旋地转,景物扭曲了也都是赤色。
它的出现打破了一期一振心中最后残存的一丝侥幸,梦中的事,就是原本的未来。
他看向一号付丧神含着虚假笑意的黑眸,继续说道:“关于神代家,本丸的审神者原本是神代家某位少爷的仆从,因为这一代子弟天赋并不出众,有灵力的他便被提携,充作那位少爷的助力。”
八云纹和神代家有关,与弹幕所给的信息符合。可惜现在弹幕的视角不在他们身上,反而正讨论着外出查探情报的三刃,使越葵无法核验剩下的消息。
但她总会找到时机。
弹幕更像是高维度的观众,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可一期一振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他也拥有类似弹幕的存在吗,还是预言或重生?
他这么一副反应,明显是见过与云纹相关的可怖场景。
由不得她不多想,毕竟自己的状况就是例子。越葵将疑惑藏在心底,继续问:“一期殿知道它的作用吗?”
一期一振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他见到的这些纹路都是被作为标志存在,大致作用他并不清楚。
越葵将御守收起,不打算抽出其中的符纸,“我查清作用后会告诉你的。一期殿如果得到了这样的东西,也先交由我查探一下吧。”
太刀的眼珠随着越葵的动作无机制地转动,直勾勾挂在那枚晃动的御守上,像盯住晃动的钟摆。那些来到本丸的监察官也是,一期一振看不清他们的脸,但知道他们在笑,他们的袖口吊着云纹挂坠,踩在刀剑的断片上,谈笑间给本丸盖上合格的印章。
看着肢体僵硬、脸色惨白的一期一振,越葵皱眉,正要走上前去,房间的门却被叩响了。
一道轻柔的声音伴着规律的敲门声传进来:“新人丸,你在里面吗?”
是髭切。
越葵看了一眼身上隐隐有黑气浮动的一期一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左手搭住刀柄,去迎接送上门来的斩鬼刀。
“髭切殿来得很巧。”
“是吗?只是有事想找新人丸,发现新人丸不在自己的房间而已。”髭切微笑着越过她,仿佛没发现她具有防备意义的动作,径直朝坐在原处、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一期一振走去。
身穿军装的太刀仍是愣着,眼神没有焦距,可密布的血丝像蛛网一样将瞳孔困住,周身还有翻滚着的已结成实体的恶怨。走近些,耳边就仿佛响起尖锐的嘶嚎。
要是在这里变成鬼的话……髭切皱眉,决定先试试能否唤醒他。
如果不能唤醒,就只好控制住等石切丸和短刀回来了。
刚要说话,青黑色的锁链便破空袭来。髭切始终未放下对一号付丧神的防备,见状,他抽刀一挥,破开封锁的同时向前跃去,躲过一号从后劈来的锋刃。
“一期一振!”他厉声,手中动作不断,但被斩断的锁链转瞬间就弥合,这不是什么法器,而是由灵力凝固而成。空中蓄势待发的链条越来越多,围绕在髭切身侧,如立起吐信的毒蛇。
一期一振缓缓抬头,左眼已彻底变为黑红夹杂的颜色,暴虐的情绪在其中汹涌着,右眼虽正常,可眸光散乱,显然也没有多少理智。原本如丝绸的水蓝色头发渐渐染上斑驳的血色,两根崎岖而粗粝的鬼角破开他额上的皮肤,不断向上生长,水珠似的鲜血滚落,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