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方一手抱着刀一手揽过元青肩膀,大笑着从茶摊走出,翻身跃上马车,刀柄勾过缰绳握在手里缠绕一圈,接着猛地往斜后方后拽去。
黑色骏马马蹄高高抬起,鼻子喷出气流掺着雨滴化形飞溅,似乎也跟着在嘲笑茶摊内那位湿了裤子的货郎。
“驾!”
骏马前蹄悬空调转方向后,车架便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雨幕里。
茶摊躲雨的众人到此刻才敢抬头望去。
老者捋着胡须长长舒出一口气,怎么说没闹出人命,也没见血,仅仅让人跪到收摊,算得上是侥幸,妄议官员本就是大罪了,还当着本人说出来,这副使大人好像。。。。。。也不似传言那般。
这些惶恐的众人里唯独摊主卓骥镇定许多。
有人靠上前来,“你这处消息确实灵通啊,亏得你,要不再任人议论下去。。。。。。”此人说到这,回头看向还伏在地上的货郎,愤愤的剜了他一眼,“咱们怕是都完了。”
货郎身子猛地一抖。
卓骥听人这般说,没有得意,反而心生踌躇,环顾此间茶摊,思虑还有没有做下去的必要。
他至今都不明白一件事,半月前二当家手书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上面告知:若有人携着青龙虎佩来,要先对暗号,而这暗号内容也精妙,不会令人起疑,若来人要传信上京,就说上一句:兄弟辛苦。对方要回应:辛苦命不苦。若回答错哪怕一个字,便携了书信后尽快逃亡,万不可去往下一个站点。
由此看来,倒像是二当家知晓自己有此一劫,可为何她都能想着给他们留后手,自己却不能幸免于难呢?
难道仅仅只为情之一字?此念头刚冒出,卓骥便立马否定了,二当家不会,想当初,自己卸甲归来,家中妻子却背叛了她,跟一杀猪的好上并过起了日子,他气急之下,当街便想解决了两人,却被前来买肉的她拦住,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又直戳他心窝。
“我不知大哥抛下妻子去了何地,但我知晓,定是有两年多没有归家的,我看大嫂生的极好,又瞧这杀猪户身段容貌较你差远了,这世道女子家艰难,不过是寻个傍身,免得被其他腌臜人户瞧上,你要是今个真动手弄死他们,那可真是。。。”
说到这,她停下来满含惋惜的神色摇了摇头,拎着猪肉转身离开之际才继续道:“真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走出十来步后,又转头揶揄道:“气短,命也就不长了。”
想到这,卓骥兀自笑了声。
所以那位小姑娘是万万不会为了情之一事而昏头的人。
卓骥看着青峰山方向,那耸入云霄的山峰像块嶙峋黑炭,烟雨朦胧中依旧显眼,只是不复之前的青葱。
当下心中有了定论,他要经营下去,他要等能对的上暗号的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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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黄昏,细如毛毡的春雨在昏暗中似闪着银光。
昌平街夜市渐渐筹备开来,只不过行人稀疏,摊位空缺。
马车穿街而过,拐了个弯,行进了平兰巷,入了一处私宅。
萧祈下了马车后,霍方忙不迭的撑起伞,被他一抬手挡住,快走几步入了院门,行至回廊上。
霍方讪讪收起伞,同元青在其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派人盯紧城外的茶摊。”萧祈脚步不停,继续吩咐道:“还有顾家。”
“是。”
霍方年纪有三十,原是锻造刀剑人户出身,后因失手打死了大户人家的公子,逃官司到了军中,收在萧祈麾下,当时他十五岁,却已是名都头,掌管百余人。
十五岁的少年颇不得人心,后他领麾下百余人护送粮草,遭到敌军埋伏,他带头杀将出来,只剩了七八十兵力,不等歇脚,他命令掉头回去,有人生怨生惧,他手起刀落直接掌管了小兵的生杀大权,无人再敢忤逆,掉头回到距离敌军百米开外,拉弓搭箭,射伤无数。
敌军未有所料,落荒而逃,粮草得以保全,兵力余七十五人,麾下百人有五位死在他霸王长枪下,自此,十五岁的萧都头在军营中威名鹤起。
手底下的弟兄再无人敢驳他的意,霍方也养成主子指哪他打哪,不多问的性子。
一旁云青却似温室的花朵,对主子依赖大过惧怕,好奇道,“为何要盯着那茶摊?”
萧祈顿住脚步,侧身转向霍方,“你道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