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海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哪的话,不妨事。”这话说完,就暗暗咬紧了后槽牙,都是从五品的官职,偏表现的比自己高出一等似的,不过是个乡野出身的武夫,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摆什么架子。
萧祈抬眸打量了眼他,而后摊开手臂示意旁侧,“顾大人?坐啊。”
顾攸海看着同是八仙桌旁的太师椅,心里才舒服了点,也不多客气走上前,板正的撩起衣摆坐下,万不可失了他文人的做派。
萧祈也不知晓为何,除了被吵醒时有些闹心,往后心情就说不出的愉悦。
他转头看向顾攸海,道:“顾大人,此番来是?”
“啊,咳,是这样,我家那位二女儿先前被道士讲说气运极好,只不过与生父相克,需得远离我身边养着,待到十一年后接回,才能保她的好命数,我这做父亲的真是有苦难言,一直也没敢去瞧她,这才让她换了装扮蒙混过去。”
萧祈下颌线紧绷,佯装一无所知。
顾攸海看了他一眼,匆匆收回目光,手拂了两下身侧一尘不染的桌面,“正是昨儿送过来的丫鬟。”
“怪道呢,那丫鬟行为举止不太正常,害我差点误以为是细作。”
顾攸海忙的摆手,“诶,这话可。。。实在是认错了,此番说起来确实荒唐了些,还烦请您让她回顾家,我已为她置办好了嫁妆,天子赐婚,我顾家绝不敢怠慢半分。”
萧祈闻此言眉梢微挑,转头便吩咐道:“元青,去把人请过来吧。”
顾攸海晃了下神,怎么感觉像是谈生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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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筠昨晚回到厢房后,本以为自己会多思多虑难以入睡,却不想沾枕头就着,一夜好眠。
睁眼天光大亮。
顾青筠抬起手臂担在脑后,转头瞧去,雕花窗棂前悬浮着细小微尘,在光晕下飘忽。自然醒来,头脑格外清醒,便开始复盘了下昨儿发生的事,对于自己失去记忆,萧祈那厮也不知信了几分。
。。。。。。坏了。
顾青筠猛然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犯了错,那就是她既然失忆了,第一句问,‘我是谁?’没错,特对,但第二句就该问:‘你是谁?’‘他是谁?’‘这是哪?’
而她从始至终都跟个大明白似的,半分没好奇过。
现在想来,还有件事实在蹊跷,为什么顾二小姐逃婚会被萧祈抓来?难不成是接亲当天逃的?已经算是他萧祈的人了?
顾青筠抱着膝盖心底叹了句苍天。
穿成谁不好,偏又穿成了她,小说里有关顾二小姐的描写撑死能有一百字?
眼下全是冰山下的故事,自己还没有原身记忆,跟玩拼图似的,这游戏确实挺有趣,就是他娘的没有图样!
“顾二小姐起了吗?顾家来人了。”
是元青的声音。
“起了,稍等。”顾青筠说完,对着自己脸颊左右开弓的轻拍了几下。
。。。。。。
堂屋里。
“三月初始,算起来七八日了,萧副使问这个是?”顾攸海当下心又一阵突突,毕竟他是京官又在皇城司任职,谁知是不是携了帝令。
萧祈担在桌边的手抬起落下,道:“随口一问。”
坊间传闻有七日还魂之说,其实不光是民间,就是官家也将信的,这般算来。。。。。。如两块精巧木件严丝合缝卡的正正好。
顾攸海看着他陷入沉思,忙又将自己知道的全抖落出来:“其实段文泽那厮在当日便放了把火,虽说事后携人灭了,但青峰山三日前的大火,别管是灰烬复燃,还是遗留火种,段文泽都有推脱不掉的干系,本官认为功过不能相抵。”
萧祈听到人这般说,才转头看过去,顾攸海脸型方正,眼睛有些浑浊,倒是跟顾二小姐半分不像,此番言论。。。。。。他没忘了在茶摊时,顾攸海遣来的仆从把自己名号叫的响亮一事,如今这般说怕是拿段文泽来掩盖别的。
“顾大人怎的谈起公务来了?”萧祈说着亲自给斟了杯茶推过去,和颜悦色道:“洋甘菊佐以蜂蜜,晨起一杯安抚肠胃,请。”
顾攸海浑浊的眼亮了几分,端起来一口喝了,心里不禁喜悦,张了张嘴,想要趁机拉近关系,但未来女婿这称呼属实烫嘴,说不出口。
“对了,顾二小姐跌落山坡,伤了后脑。。。”不待萧祈说完,就被门外禀报声打断。
“两位大人,顾二小姐来了。”
顾青筠踏进门槛后往前一步站定,垂首抬眼将八仙桌端坐的那位中年人打量了一番,不由感叹,清风寨里的画师相当有水准,这位通判大人的容貌跟画上有四分贴合就不错了,但就这四分足以辨别真人,方正的脸,浑圆的头,单看这像武将,但面白,留有短须,又似文臣。
这番打量后,顾青筠木木的冲着他颔首一礼,谁料刚抬起头,他便起身来行至自己身前,右手高高扬起。
顾青筠没去格挡他,电光火石间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