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说的。”云见鹤笃定,落下最后一子。
此局已成。
本应该厌恶这位异父异母姐姐的宋恒反而对宋桢关心备至,赵沓此事会让她与宋恒生出嫌隙,他也许比自己还担心事情败露。
云见鹤摸不准感情一事是否能完全让他闭嘴,但是加上今日的筹码,也足够了。
而这边的竺桢桢端着亲自煎熬的药出了厨房。
几日过去宋恒还未转醒,大夫说他心神不宁,忧虑过深,不愿醒来。所以大夫重新开了副药,这副药熬制时间更长些。
不曾想,在回房的路上就遇到了想见到的人。
宋恒一见到竺桢桢,眼里不可谓没有光彩,快步迎了上去。走近了瞥见她额角溢出的汗,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伤,主动伸手想要接过汤药,但却被她躲开。
她皱着眉,凶巴巴的:“这般急切作甚,伤口再次裂开,我可懒得帮你。”
手上结了痂的伤疤在此刻传来密麻的痒意。
回屋后,他乖乖地任由竺桢桢一口一口地喂他汤药,每次入口的温度都被她吹得正正好好,但又能精准地烫到他的心间。
他没有忘记几日前自己还要道歉的事情。
竺桢桢将汤勺递到他唇边,见他不张口,还以为是嫌苦,便道:“你等我去拿栗子糕,这药的确难以入口……”
刚才为了方便将衣袖挽了几圈,起身时皓白如玉的腕被握住,肌肤相触的感觉传至二人心间。
竺桢桢不解回头欲问何事。
可一回头竟忘了要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视角问题,宋恒仰着头看她时竟有几分从前的意味,往日里那种无辜、可怜、湿润的眼神再一次出现在他那张俊脸上。
宋恒将之前未讲出口的话说出,一字一句诚挚真切,出自肺腑。双眸紧盯着眼前的襦裙女子,她颤动的眼睫试图遮住眸中未露的情绪,可宋恒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强势地闯入她的眼,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
院中的树适时掉落一片发黄的叶,透过开着的窗户飘入屋中落在女子裙边,似在偷听着二人低语。
可惜落叶听不懂话语,但它看得见。
女子走后,他将指尖放于鼻下轻轻嗅闻。
近来朝廷之中,风云诡谲,屡生事端,弹劾云阳明的人愈多,其中有些是宋恒的手笔,有些则是忠义之臣在苦苦支撑。可这些都不足以让天子完全废了他,只不过碍于朝中压力,遂派人去沧州调查。
即便帝王尚未显露出对他的猜忌心,但云阳明回府时的脸还是一日比一日沉,每日摔碎的器物不知几何。
时机成熟之后,便派二人去沧州辅佐汪知州,汪锐。为的就是跟着他一道瞒住天子。
汪锐是云阳明的第一走狗,不知从沧州捞了多少油水。陆音曾对他的评价是贪赃枉法,品行不正。
前世他们未把握住机会,帝王起了疑心之时,他还在与云阳明对峙,谁料他暗地里偷梁换柱,将抓住的汪锐换成了一个被割了舌的百姓,待他们发现之时,汪锐早已不见踪影。从那次打草惊蛇之后,汪锐此人像是消失于世间,无论他派出多少人去寻也再看不见。
宋恒将资料递给竺桢桢,让她看清汪锐私底下都做了什么,到底是怎样的狼面兽心。此举意在告诉她要提防汪锐。
她看着资料皱起黛眉,宋恒顺势提醒道:“沧州一行,凶险万分,若是遇到危险,切莫强求,先跑为上。”
竺桢桢乜了他一眼,道:“若是我当真那般贪生怕死,这沧州我也不必到场,直接叫你把活计干完,叫你一人去把汪锐抓住得了。”她将资料卷成一团,轻轻磕到他脑门上,“我呢,就带着陆音去过快活日子,潇洒世界,何不美哉?”
宋恒思忖片刻,道:“那此次行事,你我同行,不分离如何?”说完,竟是自己红了耳。
“行。”竺桢桢应得爽快。
快马加鞭,只需两日就能到了沧州,到的时间越早,他们才能更加精密地制定对策。在远处时就看见城门口有一人倚着城门,手中拿着一剑晃晃荡荡。
这便是云阳明所说的引路人了。汪锐派人守在城门,就等着领他们进去。
宋恒率先翻身下马后,便走了过去,举着手臂给竺桢桢借力。她也不客气,将大半力道都压在他手上,确实好下马。
那人便吊儿郎当地迎了上来。此人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短且粗硬的发被拢作一团用一根黛色布条高高扎起,个子略高与她,看身量也不过十六七岁,穿着朴素灰暗,那根黛色发带是他浑身唯一的亮色。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二人,观他们二人的面相不像凶恶之徒,随即说出来的话语也透着一股子疑惑,但是剑却横在他们面前,“你们就是晋王派来的?”
那把剑的剑刃开了好几个豁口,他拿在手中也并不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