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醒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必须清楚告诉我再死!”
玛丽安娜扑到他身前,握住剑柄轻轻在他腹腔搅动一下,剧痛让卢卡斯苏醒过来。
少女想起来那熟悉的声音是谁了,卢卡斯这身遍布灼痕的大衣和那个黑夜里的身影慢慢重合,她有一个令人恐惧的猜测。
“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自己做了……对你做了什么畜生一样的事……但是我无法控制身体……就像一个观众……只有在,在凌晨四五点……”
卢卡斯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泪水从眼角滑落。
“在夜晚最黑暗的时候,在石像鬼力量最强大的时候……”
玛丽安娜下意识地顺着说道,她闭上眼,已经明白了一切。
“……那时我能,我能重新掌控身体……我想自杀,但是……但是我做不到……所以我只能,只能尽力去帮助你……对不起……”
“你……”
玛丽安娜想说些什么,可动了动喉咙也没法说出来。
那个在夜晚降临在石像鬼少女身边的天使,那个温柔地拥抱和宽慰她,为她送来食物和药品的人,和折磨,凌辱,强奸她的恶魔是同一个人。
甚至也是石像鬼。
“对不起……对不起……玛丽安娜,你的衣服……我那天洗净了,在这架子顶上………可我实在是修不好……对不起……对不……”
卢卡斯自顾自地说着,混着漏气的声音,他努力抬头看向铁架上面,视线里却是一片黑暗,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生命正在离他而去。
他茫然地道着歉,意识不到身边那个被他伤害的少女。
他看见饿死在战前的妹妹和母亲笑着向他走来,一个看不清面容背生双翼的高大男人站在他身后慈爱地拍着他的肩膀,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一二岁的年纪。
那时德国的空气里弥漫着麦子,牧草和壁炉灰烬的香气,他还不知道饥荒和战争为何物……
泪水划过死去石像鬼的脸,最后一句道歉剩下半截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
“我……我,我不会原谅你。”
玛丽安娜双手颤抖看着这个身份复杂的……恶魔?救赎者?还是士兵?
或许说,“人”这个最普通本质的称呼更适合他。
玛丽安娜不会原谅这个残忍凌虐她的人,不会原谅这个虐杀她战友的刽子手,即使那不是他本愿。
“神的救赎降临在我们身上,让我们褪去恶魔的皮囊……”
但她会为卢卡斯祈祷,良心为她厘清善恶最真实的图景,为此玛丽安娜已经背负了许多的血与罪。
一切归于平静,她抽出尸首上的佩剑,剑刃带着鲜血和石屑把这灵魂解脱的躯壳拽倒。
“铛。”
剑尖扎入地面,玛丽安娜撑起身子去够铁架上的衣物,那军装看起来像堆破布,但至少算得上干净,她忽然间想起那天被强迫着在人前排尿时,汉斯对卢卡斯说的那句话“今晚该你去洗衣服洗澡了”。
也许是那夜,这个恶……德国人趁着清醒,洗净了这套赃污的军装。
她撑着剑,站起身,一如这故事最开始那样,只不过这次,她不会再跪下了。
————
“该死的,重塑之手已经……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玛尔莎恶寒地看着倒在机枪巢里倒毙的两具德军尸首。
一具四肢末端长出了利爪一样的物体,另一具和身后的机枪粘连在一起,血液和黑泥顺着枪机的散气孔往外流,裂开的头颅里堆满了扳机和齿轮一样的物件。
卡戎沉默着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玛丽安娜不在这里,只剩那个指挥室了……呼……呼……”
她走出机枪巢,不安感促使她剧烈地呼吸。
玛尔莎和卡戎顺着指示来到了22号战壕,这条坑道很短,仅仅只有两三个拐角,未知的恐惧却让玛尔莎觉得异常漫长。
储藏室里空无一人,门外的铁丝网上挂着一具解体的尸骸,仅能凭借残存的领章和躯干判断是个法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