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有一船上老翁轻摇船桨哼着歌谣,一抬头对上她明净清澈的眼,呵呵笑道:“姑娘就似画中而来,可愿来老夫船上泛舟游河?咏诗抚琴?
桥下光影有些黯淡,待看清那老翁,她不由得眉眼弯弯:“老伯,不知船上今日可有你酿得桂花酒?”
老翁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姑娘,你怎知老夫船上有酒?可是泛舟常客?可老夫见你实是面生。”
罗昭星点头,轻声问:“你的小孙女今日没和你一块来?”
老翁哈哈笑:“小孙女如今都长成大孙女了。姑娘原是昔年之客。”他将船靠在岸边,回身从船舱里拿出两条鲜活的草鱼。并道:“小姑娘,老夫今天高兴,你拿去吃吧。可鲜呢!”
她唇角一弯,眼珠黑亮,就要去卸腰间荷包,谁知一摸两手空空。
她这才想起银两给了奉画,不禁有些羞涩。
老翁见她窘迫模样想起了家中的小孙女,不禁哈哈大笑:“姑娘,两条鱼是我今日钓的,不值什么钱。有些物什可是用银钱都买不到的。”
见此,罗昭星便不再坚持,笑着道:“那就谢谢老伯了,改日请你吃酒。”
她正欲接过,身后有人一声轻笑,道:“罗府里什么没有?何曾短了你的?吃这腌臜物。”
李垂榕一身锦裙,轻蹙着眉头一指捂鼻,身后簇拥着几个仆妇,盯着她看。
显然是来游庙会的,却不知怎么在这碰巧遇到。
罗昭星回头对老翁道:“老伯,今日不巧遇到熟人,这鱼你拿回去给你的小孙女吃吧!改日我与几位友人来你船上泛舟游玩,一面吃鱼,一面饮你的桂花酿。”
老翁连连道好。
她这才回身看李垂榕,微微歪着头目露困惑,眼神有些许的迷离。
李垂榕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珠一转,问:“你看什么?”
罗昭星跺跺脚,笑着道:“阿呀!脚麻了呗!”哪知她下脚力道有些重,渐起了一身泥水,略带着腥气。
李垂榕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已满是污渍。轻叫了一声,一双眼含着薄怒看着她。
罗昭星道:“你吃的什么不是农人手里种出来的?难不成你想吃鱼了,你只需说一声,那鱼就能自个从河里蹦出来不成?还不是有渔民给它捞起,有人将它清肠洗净,再烹饪煎炸到你面前?”她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忽地站定,眉梢微微挑起:“李姑娘,你可知粪水浇地?”
檐下伫立的姜元珺闻言有些惊讶,旋即眼中流过笑意。
他见她醉了酒出来透气,又见窗外夺目的烟花竟有些想对着它祈愿之意,便鬼使神差地走了出来。
见她与摇船老翁谈笑风生便未上前打扰,谁知意外听得这番言语。
这还是记忆里的罗家小星么?竟让他有一种错觉,恍若回到十年前,有个姑娘在他面前侃侃而谈。
李垂榕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几欲干呕,随后叫住她,眉头拧得更深了。
她道:“罗昭星,我曾也有心与你交好,毕竟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你怎能这般不识抬举?浑身是刺!”
罗昭星斜睨着她,道:“非也!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你说以后机会还多?”她沉思片刻想起少时所闻:“怎么?你想嫁去陶家?”
李垂榕道:“我又有何权利说不?”她轻笑一声:“还是你认为我侯府配不上陶家如今的门第?陶家现如今有什么呢?家门清冷,若回到十多年以前,老诚意伯长子还未随病妻殉情,陶家声望显赫,我也自知是不敢高攀的。”
罗昭星眼神忽地如利剑般看向她,眸色清冷得瘆人。
李垂榕为之一震,吞吐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罗昭星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忽一束烟花从她头顶绽放,将城中照得异常明亮。
她笑了一声,下巴略微地抬起,然后挑了挑眉,道:“听闻令堂身子骨也不大好,常年用药吊着。倘若有一日,若是换作令尊大人,能么?”
李垂榕怒指罗昭星,脸色一片涨红,”你!”
罗昭星目露讥讽,扬长而去,高声道:“真情可贵,这世间男女却有几个真的存在?可叹——唯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