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他薄唇轻启,身姿修长的背着手伫立于船板上,微微抬起眼皮。说出的话也如当年那桀骜不羁的少年人一般,慵懒倦怠。
黑暗下的秦惟熙却是心头一颤。
昨夜大失的心智又猛地拼凑成形,那宫娥只觉心口窝一瞬巨痛,扑通扑通,心似跃到了喉咙口。
然,说出的话却很是没水准的,不曾与她一同见风使舵。
那宫娥干笑了两声:“侯爷妙极。石桥下枯船会佳人。。。。。。”
身后随踵而至的两宫娥忙将甲宫娥拉到身后,低下了头连连告罪。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传入耳际,身侧人也再没有了声息。秦惟熙褪去了那身覆的黑氅,只觉里衣衣衫一片浸湿。
将至五月初夏时节,许多人都已经换上了轻薄的春衫,她也毫不例外。但面前的人却身覆一身厚重的氅衣。
他很冷吗?
“你?”她将手中的黑氅递给他。
话到嘴边,她又很快收了回去。再次开口却是笑问:“四哥这般何故?”
他转身回眸:“你想站在我身边吗?”
丁维忽然带着一拨内宦从万松阁的方向而来。
“小侯爷原来是在这儿!”丁维面带着慈和恭谨的笑意,又快速一扫他身旁的锦裳姑娘:“两小无猜的情谊就是好,老祖宗这些年亦时常念叨几位小主子幼年的趣事。只不过这艘船不能游湖了,小主子们这些年并不常在此处停留,老祖宗就更不会在外观湖泛舟了。若改日小侯爷想游湖,奴在派人置一艘可供人歇息又可随意走动的大船便是。”
他见甲板上的紫袍青年并不答话,又见那一身锦裳生得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微微福身朝他行礼。他忙侧身避让了过去。
丁维再恭声道:“万松阁摆好了午膳,老祖宗在等侯爷与姑娘。奴先行一步。”
直到这时,褚夜宁才微微点了点头。
秦惟熙稍稍仰起头,正想着如何上去头顶的石拱桥。若是当年她也曾学得一手好箭,再同哥哥一样舞得一手好剑,习得一身好功夫。。。。。。
但她如今能够有能力自保便足矣。
她下意识的一手抚向了鬓间的花簪,忽见那人已从她身旁轻声走过。紧接着小船微晃,竟是悠然自得地摇着橹,划起了船来。
明明是一艘不能再行驶的枯船,却在他手中游刃有余地滑行起来。而小船行驶过的那片水波微动的湖面,似在隐隐告知着他们曾来过的痕迹。
春风与潺潺的水声在她的周身围绕,周遭入目的是她少时记忆最深的风景。
远山如黛,湖光璀璨。她再次将那黑氅递给他。
然而褚夜宁却道:“不需要了。春风亦刺骨,留给你吧。”
她再欲迈步朝他走去,他却促狭一笑:“坐稳了哦!小心你四哥一个不稳,我二人双双跌下了湖去。是让人瞧着我们这两身落汤鸡呢?还是霞光洞中行风花雪月事呢?”他故作神秘的低低一笑,之后只专心摇橹划船,再不言语。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小船平缓靠岸。褚夜宁先迈上了岸边的石阶,再去确保船只稳稳贴近石阶边缘。
秦惟熙也在这时起身随着他向岸边走去,垂下的眼帘前却忽然伸出一手,掌心向上。
她明白了。
“什么都要你来做,那要你四哥何用啊?”他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不由分说地将掌心再朝着她伸进了一寸,勾了勾手指。
她当即将手覆了上去,再不扭捏。又不由自主的紧握了握,仿佛似在下着某种决心。
四目相对,眸光流转。
万松阁内飘出的饭菜香也恍若回到了她们年幼时在坤宁宫蹭饭的种种光景。
他的掌心冰冷的就如那刺骨的霞光湖。她的掌心温软的就如即将到来的蝉鸣盛夏。
秦惟熙一脚迈上了岸边的石阶,随之而来的却是与她相同的紧紧而握。
也或者在下着某种在暗流涌动中,翻山越岭而来的某种决心、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