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皇贵妃自痛失亲女之后,便将满腔慈爱尽数倾注在这位小公主身上,视若珍宝,宠溺非常,宫中上下无不谨小慎微,唯恐有半分闪失。
今夜,值夜的李嬷嬷照例三更时分踱步至床前,她屏息掀开绣着金丝海棠的床帏,目光落在小公主脸上,那本该恬静的睡颜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灼热。
嬷嬷心头一紧,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触到的温度如烙铁般烫人。
“呀?怎么这么烫手?!”嬷嬷难以置信的收回手,两眼下意识的睁大,赶紧出去喊人。
霎时间,景仁宫内灯火骤亮,宫灯摇曳,人影奔走,原本静谧的夜被打破。
连早已入梦的佟佳氏也被惊醒,她披着银红绣金线的寝衣,发髻微乱,双眉紧锁,“外头何事喧哗?”
“回禀娘娘,”嬷嬷喘着气跪地回话,声音颤抖,“小公主方才突然高热不退,额头烫得吓人,奴婢们已用凉帕敷额,怎么都降不下来……”
“那还不快去请太医!”佟佳氏心口一窒,仿佛被无形之手攥住。
她疾步冲至床前,只见小公主小脸通红,睫毛轻颤,口中呢喃着听不清的梦语。
那一瞬,她眼前仿佛闪过多年前那个夭折的女儿,同样的小脸,同样的高热,同样的无力回天。
值夜太监飞奔出宫门,手中紧握景仁宫金丝令牌,直奔太医院。整座宫殿灯火通明,宫人们脚步纷乱却有序,炭盆添得更旺,热水、湿巾、备用的药丸已迅速备齐。
不过片刻,太医院值夜的陈太医已气喘吁吁赶到,官帽歪斜,药箱未合,额上沁着冷汗。他跪地请安后,立即上前诊脉,指尖搭上小公主细弱的手腕,眉头越皱越紧。
“陈太医,情况究竟如何?”佟佳氏极力维持着镇定,可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锦被的一角,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这脉象……”陈太医眉头紧锁,神情极为凝重,半晌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千钧重负,“恐怕是天花。”
佟佳氏听闻,只觉刹那间天旋地转。天花!怎么会是天花!这个可怕的字眼,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间。
“这景仁宫,怎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天花!”佟佳氏声音中已满是哀求,近乎崩溃地喊道,“救她,求求你了,陈太医,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她啊!”
室内烛火摇曳,映着她侧脸的轮廓,那是一张盛宠不衰的容颜,此刻却写满脆弱与恐惧。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只是一个害怕再次失去孩子的母亲。
在这戒备森严、宛如铜墙铁壁般的紫禁城内,众人只要一听到“天花”二字,无不闻之色变。谁不清楚,一旦不幸染上这可怕至极的病症,就如同踏入了鬼门关,鲜少有人能够侥幸从死神的手中逃脱,保住自己的性命。
如今患病的可是才刚刚满一岁多,宛如春日娇嫩花朵一般的孩子啊。她那可怜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睁着好奇的双眼,好好瞧瞧这纷繁复杂的世界。
佟佳氏越想越悲,心似被无数钢针狠狠刺痛。
很快消息便传去了乾清宫,康熙跟着眉心一跳,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
景仁宫被迅速的封存起来,里面的人只许进,不许出。
这可是天花……
康熙亲自过来,他倒是无惧天花,当年正是经历了天花,他才有机会登上大宝。
见到面色憔悴的佟佳氏,康熙心疼的不行,“表妹……”
“表哥。”佟佳氏回望康熙,堪堪在他不远处停下,“表哥还是快回去吧,免得……”
“朕乃真龙天子,自然是无惧的。”康熙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住了佟佳氏的手,只觉得表妹小手冰凉,心疼的问道,“温恪那孩子怎么样了?”
“不好,高热一直不下。”佟佳氏忍不住垂泪,“表哥,我好怕,好怕温恪也跟……”
“不会的,这孩子福大命大。”康熙自然是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怕是想起了他们不满一个月便夭折了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