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她自己也不一定存在。那块魂体的胸膛里的心脏,本来也用不上,难道还有必要继续苟活吗?
还有她化成白骨化成齑粉的手与脚,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
屠留乱七八糟地想,她应该很累了——甚至连这种感受都描述不出来,只是麻木着,被浓稠的血液束缚住,动弹不得。
现在她没有什么要拯救的人了,不用挣扎着出去,把蔺红叶一起从沼泽里捞出来。
其实一切都是她在做无用功,只是游魂破灭之前一瞬的想象而已。至于她有没有遇见过那个小公子……也只是幻梦一场,谈何真假。
她很累了,想要闭眼。
以莫家村看到的那些鬼魂来看,她曾经的亲人,似乎也不需要屠留来帮忙雪恨。
不管是不是和莫家那男人一样相信死亡才是成熟,不管这种信仰到底是对是错,她们都有了归宿,只有她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连她们也怪她,那么究竟还要往前去寻找什么呢?
屠留放缓了呼吸,慢慢让自己沉浸在血流之中,不再挣扎。
累了就睡吧。屠留自从化成有实体的秽香以来,还没有好好安眠过一次。
当然她是个秽香,在能量充足的时候无需睡眠,但现在不是能量耗竭了嘛。
头顶上的血水发出咕嘟咕嘟的搅弄声音,屠留在五感都被隔绝的状态下都能听见,估计是翻天覆地的大动静,但她不想管了,搅就搅吧,不要打扰她睡觉。
“哗啦——”
可惜头顶上的吵闹不肯放过她,一直在持续着,毫不死心。
到底是谁这么能闹腾,难道是这里的主神闲着没事干?屠留已经陷入混沌的脑子里随机地跳出几个听过的关键词,囫囵着捏成了一个猜想,却没有深入探究下去。
懒得管。
她伸展了一下身体,试图沉得更低一些,不要被这喧闹吵到。
天不遂人愿,屠留刚刚移动了一点点,头发就被揪住了。
对方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手都在颤抖,一边发抖一边拼命要把她给拽出来。
扰人清梦,罪不可恕啊。
屠留掀开半边眼皮,发现自己的视野完全被红色占据——是血水把她的眼睛给糊上了吗?
她不知道,但居然能分辨出来,要拉她出水的人是谁。
红叶,她的小郎君。
不过这让她的感知看起来更像是做梦了,毕竟人家是个男子,最多是乘着皮皮逃离血池,怎么可能现在反而来捞她呢?
屠留重新把眼睛阖上。
“喂喂喂,你不许睡!”真是标志性的蔺红叶的声音,急得都破音了,穿透血水依然这么亲切。
他双手探下去,捧住屠留的脸,想要把她像拔萝卜一样从这血沼泽里拔出来。
“你怎么这么倒霉,就只有你掉进去了。”他一边动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手上力气倒是不小,一会儿功夫就让屠留半边身子都出了水,浑身血腥地靠在他身上。
“把眼睛睁——开——!”他拉长声调,尝试让屠留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可是这人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样,自顾自地呼吸平稳,安睡在一片血污之中,苍白的脸色在褐红色的沾染下显得更可怖了,不是她本人可怕,而是蔺红叶看着心慌。
“到底怎么了,魂体也没有散掉啊,血池里面有什么?”
蔺红叶将她平放在地上,跪坐在屠留身边,回想起刚才在来时路上得到的所谓机缘,攥紧拳头,一鼓作气倾身下去。
他贴住屠留的唇,不得要领地想要撬开此人的齿关。
之前都是她先来的,蔺红叶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保持脑袋清醒记一下方法。
现在这经验的缺乏就导致他根本控制不好力道,屠留又像变成石头了一样根本撬不动,蔺红叶一用力就没收住劲,一下撞上她的牙,疼得自己眼中冒泪花。
屠留终于睁眼了,说不清是不是被他乱啃啃醒的。
蔺红叶死死地抱着她,忘记停下渡气的速度,盯住她重新变成血红的眼睛发愣。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要他了吗?
香契解开,才会重新变成原本的瞳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