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第一次巡演总共有十站,在创作新歌、排练和表演中,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如今已经是最后一站。
最后一站的L市是楚枕石和他前女友的回忆之地,楚枕石被勾起了情伤,实在憋得难受,忍不住在演出前一天偷偷拉着薛仰春跑去酒吧喝酒。
等尧新雪和尧新橙联系上他们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喝成了一滩烂泥。
楚枕石大大咧咧地躺在酒吧包间的地板上,薛仰春则盖着他的外套睡着了。
尧新橙看了一眼尧新雪冷淡的表情,又看了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楚枕石,最后默默地把薛仰春背起来。
酒吧暗调的灯光给尧新雪的脸庞打了一层冷光,他没有任何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枕石——尧新橙知道现在的尧新雪其实生气了。
尧新雪随手拿起了旁边的矿泉水瓶,像猫一样蹲了下来。
他拧开矿泉水瓶,将水直接倒进楚枕石的嘴里。
尧新雪的手腕微微一动,水流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楚枕石的嘴里承不住,最后仿佛被用冷水泼了一脸,呛着半懵半醒地坐起来。
楚枕石一边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边拼命地咳嗽着,他抹过自己脸上的水,然后茫然地看向尧新雪:“队长?”
“你把两把贝斯都落在了Y市,要寄过来也没时间了。”尧新雪看着他冷静地说。
楚枕石的脑子嗡地想了一下,本能困惑地“啊”了一声。
他看着尧新雪那双漂亮的眼睛,又把刚刚那句话过了一遍,终于酒醒了,大声地叫了句“我草!”。
楚枕石在Y市时,就因为知道下一站要去L变得扭扭捏捏。他一扭捏,就想拖延时间,容易粗心大意。一米八五高的男人在内心崩溃尖叫了二十五个小时,只在朋友圈留下了一个句号。
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拖拖拉拉,直到乐队真的要启程出发,楚枕石才勉强接受现实,他匆匆忙忙地赶回尧新雪他们的身边,一把表演用的贝斯和另一把备用的贝斯却也因为他的粗心大意全落在了出租车的后备箱里。
直到现在,尧新雪告诉他,他才猛地想起来。
楚枕石一下子觉得脑子更痛了,没有人比他知道一把顺手的、高质的贝斯有多难得,再怎么加急,也不可能在演出之前拿到。而那些二手的、能现场买到的贝斯,也不可能还原出同样漂亮的音色。
楚枕石的内心里只有一束光打在了一个崩溃的小人身上,那个小人跪着仰望苍天,默默地流下两条面条泪。
他终于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了,难怪看到尧新雪第一次眼底毫无笑意,还要用矿泉水淋他。
楚枕石眨眨眼睛,看向尧新雪,然后尴尬地、讨好地笑了一下。
尧新雪也挑起嘴角笑了一下,但楚枕石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我现在就去找贝斯店,我努力……”楚枕石努力地把自己的舌头捋直,看着尧新雪的脸试图给自己找补。
尧新雪没有理他,而是站起身叹了口气:“行了,赶紧起来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会有人把贝斯送过来,你原来那两把我已经联系人找回来了。”
楚枕石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嘿嘿”地讨好一笑,跟在尧新雪的身后:“谢谢队长,还是队长好,队长真的太好了!”
楚枕石知道自己理亏,“嘿嘿嘿”地跟着尧新雪傻笑。
然而还没有走出包间,尧新雪的脚步又停了。
楚枕石也猛地一刹,只见尧新雪转过头来,眼神带着冷漠的、接近命令的意味。
他僵在原地。
在楚枕石的印象里,尧新雪几乎都是温柔的、可靠的、无私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尧新雪有过这样强势而凉薄的样子,这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的陌生。
仿佛在现在这个尧新雪的眼里,楚枕石的这个小过错其实是十恶不赦的。
“不准有下一次了。不准丢东西,不准演出前一天喝酒。”尧新雪轻声道。
楚枕石好像一瞬间彻底酒醒了,即使他比尧新雪高大,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本能地说了句:“好。”
楚枕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酒吧的房间,然后被第二天的闹钟叫醒。
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昨日那阵空落落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依然徘徊在他的脑子里,以至于听到薛仰春敲着他的房门,喊着“队长叫你起床啦!”时,楚枕石也依然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
楚枕石拍了拍自己的脸,坐着认真思考了会又觉得自己可笑——如果能毫不犹豫地把他护在身下,而自己被栅顶砸得骨折、脑震荡也无所谓的尧新雪都不是好人的话,那世界上的人心都是黑色的了。
楚枕石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揣测尧新雪,立刻爬起来滚进卫生间洗漱。
去到休息室时,楚枕石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男孩,还没有等人自我介绍,他的脑子就跳出来了那个男孩的名字——梅梢月,十五岁就因歌成名的天才少年。
楚枕石的眼睛都瞪大了,他望向尧新雪,感觉舌头还在打结。
而尧新雪只是坐在旁边,抽着一支烟,看到他温和地一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