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燃犀心里的那轮月亮终于彻彻底底地破碎了,他在这一刻迟缓地意识到了,自己在尧新雪的心里或许能与理想划上等号。
他终于知道自己成为了尧新雪心里特别的那一个,却也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尧新雪的爱人。
尧新雪永远不会爱上他,只是要永远占有他。
在想通了这一刻后,宋燃犀第一次露出了可怜又丑陋的笑容,泪水淌过他半张崎岖不平的脸,半张英俊如初的脸。
他说:“不。”
第78章
应怜是被宠着长大的,父母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丈夫与儿子也从来都百分百支持她,放眼望去她这五十年的人生里,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
她以为自己最痛苦最难受的时候,是幼子即将病死。
可十九年后,最爱她的人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了,令她骄傲的儿子毁容。
一夜之间,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操办宋洲的后事时,她彻底崩溃了,温婉的面容变得苍老,优雅的体态变得佝偻,从一个漂亮的贵妇变成了颓丧的中年妇女。
她现在每日都会去宋洲的新坟前放一束花,然后再驱车赶往医院。
在即将走进电梯之前,她的心却慢慢地揪起——今天是宋燃犀脸上拆纱布的日子。
她知道演戏于宋燃犀而言,甚至可以排在生命之前。而容貌对于一个演员来说,重要性可想而知。
医生已经告诉过应怜,宋燃犀的脸不可能再百分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他需要植皮,需要缝针,即使到最后恢复良好,那右侧脸依然会是坑坑洼洼的。
应怜仅仅只是想象着告诉宋燃犀这件事,就又忍不住眼圈一红。
她一推开房门,宋燃犀就睁开了眼睛,如同某种很警觉的动物。
“是不是睡不好?”应怜关切地问,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宋燃犀的身边。
“嗯,总是做噩梦。”宋燃犀慢慢地回答道。
应怜低下了头,说:“那我跟医生说一下,不能总是休息不好。”
母子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却都心照不宣地避免了提起车祸、宋洲、公路这样的字眼。
甚至连“好看”,应怜都不敢说,生怕宋燃犀听到了会联想起自己的脸。
医生走进来时,向室内的两个人点了点头。
宋燃犀的表情很平静,很顺从。
他每天都要更换两次身上的绷带,注视着自己的体无完肤。他甚至还不能站起来,只能如同一个废人一样任人摆布。
一圈一圈绷带落下,宋燃犀能感觉到自己脸部传来的痒意。
在看到他的面容时,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应怜努力不转过去,努力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只有宋燃犀,平静得不像当事人。
他并不歇斯底里,只是很安静,很安静。
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慢,他那点自尊心,早已在过去这一个月里被磨得一点不剩——早在尧新雪看到他的那一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候尧新雪是怎么看他的?怜悯?同情?
竟然让宋燃犀连头都不敢抬,他在那个瞬间怯懦、软弱得与过去判若两人。
宋燃犀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他微微地张开嘴,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保持了静默。
对于他的脸,对于他的身体,全国乃至全世界赫赫有名的专家与学者多次开会讨论过后依然毫无结果,宋燃犀只有植皮这一条路,但即使是这样,他的容貌也必定不能恢复如初。
应怜推着轮椅,带着他去到了楼下的花园,轻声地和他说起近日的趣事。
这是宋氏旗下的私人医院,众多名贵的品种被移植在这里,精心养护着。
蝴蝶飞舞在花丛之间,两人沿着小径一路走到了花园的尽头。
一个小男孩突然从转角跑了出来,他欢笑着追逐蝴蝶,如同一只快乐的猫。
他以为附近没人,结果刚拐个弯,就几乎扑到了宋燃犀的身上。宋燃犀吃痛得闷哼一声,他浑身的伤,烧伤增生的疤痕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延伸到他的右脸。
应怜被吓了一跳,忙扶起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