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锦盒中拿出一卷东西,之间那绸缎边缘有明黄色的纹路,喻青一凛,这分明是道皇家密旨。
这必然只能出自皇帝之手。
密旨简短,寥寥数行,大意是命她携人前往江华行宫,接一人回到京城,结尾是皇帝私印。
“这是父皇的安排,本王负责找一名合适的人选,”瑞王道,“思来想去,觉得世子最为妥当,父皇也同意了。此旨务必小心保管,且万万不可轻泄。”
虽然密旨没有言明,但喻青心中也立刻浮现出猜测。什么人能让皇帝下密旨去寻?此人身份简直昭然若揭。
“随行名单有这些,有劳世子了,”瑞王道,“如果有变,请以那人安危为重。”
“……臣明白,必不负圣上所托。”
当今乃多情之人,膝下子嗣繁多。
壮年时圣驾出巡,就曾与民间女子有露水情缘,那女子孕有一子,还被迎回宫中封为宫嫔,所出也立为皇子。
因有这样的先例,又见名单上还有一名内侍,喻青的猜测基本就落实了。
不知是这次是哪位沧海遗珠。
涉及皇家秘辛,皇家血脉不容玷污,因此接人时不能大张旗鼓,身份也得好好核实,才能作数。这种事自然要保密,否则天家颜面该沦为谈资了。
同时,若真是凤子皇孙,也不能薄待,因此要派遣身份品阶足够的人,拿出应有的重视。
两日后的清晨,一队车马自京城而出,沿官道南下。
看似排场低调,实际上那轻装骑马的人均是由金羽卫和将军亲兵组成,马车中则是两名朝廷官员,以及一名面白无须的内侍。他们要做的,便是去寻找遗落的皇家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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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
江华行宫雅致宁静,依山傍水,最适合修养身心。
春寒料峭,玉兰含苞待放,远处钟声悠悠。
久无人居的行宫,现在正住着一名贵客,外界对此一概不知。
但是,行宫中的仆从们机灵,私下里已经打探清了这名年轻公子的来头,对他极为尊敬,关切备至,唯恐伺候不周。
“公子丹青妙手,实乃佳作!”侍从殷勤道,“可要为您装裱起来?”
纸上玉兰形神皆备,着色浓淡相宜。
男子蹙眉不语,放下画笔,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够满意。
“收起来罢,”他说,“有劳。”
他有些烦躁,站起身来,踏出亭子,沿着小径往庭院深处而行,身后仆从亦步亦趋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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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江南已有两年。
最初,谢璟是寄身于一处清幽古寺中,独有一方禅室,寺中有专人照料,还有医者并一干暗卫。
常年累月服用秘药,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这种药出自南沼,本身也带着阴毒,因此他一直比旁人体寒虚弱。
停用先前的药,换服相反的解药,被压抑多年的骨骼,都一分一寸地生长,即便是尽量从缓,也还是太快,身体承担了相当大的压力。
那段时间,谢璟几乎没法自由走动,得靠人扶着,简直比原来还弱不禁风。
半夜抽筋惊醒是常事,平日也动不动就筋骨酸痛,针灸敷药最多也就能减弱几分,最难熬的时候需要喝点麻沸散。
幸好有前十多年忍痛的经验,换个人来恐怕是撑不下来。
他本来就没多少分量,骨骼快速抽条,血肉供不上,饱经折磨之后还更瘦了,整个人几乎是皮包骨头。
当时谢廷昭正好得空几日,还想来江南探望他,谢璟坚决不让。
就算是天仙,变成一副干柴架子也不会漂亮到哪去。
谢璟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自己,他的房中统统不许放镜子。就连做噩梦,都是自己长不回去了,要拖着此等皮囊活一辈子,堪称悲痛欲绝。
不仅是面相的问题,若肌理跟骨骼迟迟磨合不上,往后行动都要受阻,容易变成一个离不开人的半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