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向明:“有劳了。”
韩百户从差役手里接过了一面银镜,镜的边缘篆刻着繁复的符文。
他又取出了一张镇异司里已经写好的符咒,用火石点了火,然后将符咒与死人的头发,一同在银镜前点燃了。
灰飞扬着扑上银镜,片刻后,镜中居然出现了影子。
韩百户简单和尉迟向明解释了一下:“这是观影术的符咒,能看见死者生前印象最深的片刻。”
那的确是片刻。
镜中的人只有身影,面容是模糊的,只能看见很薄很瘦的肩背与素衣,下半个片刻,镜影突然颠了一下。
观影的人几乎都能感同身受感觉到,腕骨传来一记冰冷的钳劲。
“咔。”
镜影中滑过一只略显纤瘦、修长苍白、骨节分明的手,刀光在手心掠过,“他”的贴身匕首已经被抓住,匕首似乎被夺走了,锋刃的寒光滑过镜影。
那只有片刻,接着镜影就消失了。
赵簿在尉迟向明和韩百户身后,当然也看见了那身影。
他先前就在胭脂楼诡境里面,和挽戈打交道较多。他本来就算机灵,当然认出了——那分明就是挽戈。
几乎没人注意到赵簿额角的一点细汗,他并没有开口。
尉迟向明却扭头,问羊家的人:“羊三公子最后去向何处?”
羊眙的贴身随从,一直缩在角落,听见问话,哆嗦着上前:“回禀大人,三公子奉执刑堂令,昨日,最后是赴国师府,传请少阁主回山听训……”
尉迟向明眼皮一跳:“传请谁?”
那随从看了羊氏一眼,声音哆嗦着,更低了:“神鬼阁,萧……萧少阁主。”
四周像被什么把风口捂住了一瞬。四下众人嗡地响了一声,又立刻像都被捂住了嘴。
尉迟向明心想,这热闹大了。
他本来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为官风格。这次的重案涉及了世家子弟和江湖客,本就很麻烦。
现在麻烦更大了,还牵扯上了神鬼阁。
他耐着性子,准备打哈哈:“听闻萧少阁主武功出神入化,刀法堪称天下第一,如果是萧少阁主,倒也符合这尸身的刀工……”
“不过,这既然羊三公子与萧少阁主,同为神鬼阁门下。那按常理,江湖事,江湖毕,顺天府也不便干涉……”
他这话说得,的确有几分在理。但是直接被女人尖利的声音打断了。
“——不便?”
羊氏抬眼,声音嘶哑而尖利,带着刀子一样。
“江湖也是大衍的天下!神鬼阁什么时候可以置身法外?我儿死在京畿,被萧挽戈杀的,杀人偿命——顺天府的辖下,你告诉我不便?”
“羊家三代替朝廷铸兵甲,户部册里都是羊家的字,朝廷不便,那谁便?”
尉迟向明被她堵了一下,打哈哈的念头落空了,只好含糊:“这,夫人不用急……刑部自会立案,顺天府先取证。”
但是羊氏根本不能满意这样的回答。
她将她那羊家腰牌,重重砸在案上,指尖还在抖:“不必推脱,羊家不认!杀人案涉国师府,萧挽戈,我要她偿命!”
她那一句“偿命”落地,门内一静。
尉迟向明知道躲不了了,咬了咬牙,点头:“……好,顺天府会与镇异司一同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