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帝王没有开口,禁军已经蜂拥而至,四面八方的箭镞对准了那位同僚。
仿佛下一刹那,他们便会拉弓射箭,将那人射成漏风的筛子。
赶在他们动手之前,赢秀骤然出声:“你别伤他!”
他说的“你”指的自然是帝王,帝王轻轻笑了一下,本就弛魂宕魄的容色更加诡丽惊鸿,冕旒下,笑意不达眼底。
帝王准确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随后轻声对赢秀道:“这个人,负责事成之后将你们一一灭口。”
赢秀遽然睁大眼,心底发憷,还未来得及思索帝王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刹那间,数箭齐发。
那位同僚瞬间被洞穿身躯,跪在倒塌的屏风后,头颅缓缓低了下来,慢慢的,不动了。
那人的位置距离赢秀还不到半丈,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他本就湿漉的衣摆上,温热滚烫。
赢秀缓缓转过头,与那位同僚对视,那双眼珠维持着睁开的姿势,定定地望着他,眼里含着求生的希望,仿佛想要求他救命。
合格的刺客是无情的,看淡生死。
但是这一刻,就连赢秀,也不免悚然。
就在他愣神间,头顶矍然响起声音:“你不看寡人,反倒是看着他?”
帝王的语调越是温柔平静,便越叫赢秀不寒而栗。
他抬起头,帝王冰冷平静的眉眼和门客温和恬淡的面容不断重合,一幕幕闪烁,几乎让赢秀头痛欲裂。
……他一定是做梦吧?
不然怎么会看见温柔的门客变成了残暴的君主?
赢秀以手支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环顾四周,茫然地立在原地,似乎是想走,却不知走向何处。
帝王没有理会还在流血的手指,一步步靠近赢秀,用另一只干净的手,隔着黏湿的衣衫攥住少年纤细的手腕。
旋即,就这么攥着赢秀的手缓缓向上,逼着少年刺客抚摸他的面庞。
被钳制手腕,指尖被迫触碰那张昳丽惊人的眉眼,赢秀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他只能直视着那张脸,感受着指尖下冰凉细腻的触感,美丽,危险,几乎叫他毛骨悚然。
“你说,看腻了,是真的,还是假的?”帝王一面攥紧他的手腕,一面逼问。
两人距离极近,赢秀只要一抬头,便会磕到对方的下颌。咫尺之间,就连呼吸,似乎也被对方洞悉。
真的,假的……
帝王的话音在赢秀乱糟糟的脑海内不断地回旋,他艰难地思索着对方的话,短短一夜之间受到无数冲击的大脑已然疲惫不堪,几乎要炸开。
赢秀不会骗谢舟,处于本能,他回答道:“……假的。”
说自己不喜欢谢舟,要离开他,说这些话时,确实都是假的。
但是现在……
还不等赢秀思考清楚,现在究竟是真是假时,帝王缓缓放下他的手,却并未松开,甚至连力度也不曾有一分一毫的松懈,仿佛生怕一松手,赢秀就会消失在眼前。
“算了,”帝王平静道。
幢幢烛火下,那张冷艳的眉眼彻底褪尽了情绪,无比平静地陈述道:“你脚踝上的筋腱很薄,夜里,寡人能摸到。”
俯视着赢秀褪尽血色的脸,帝王轻声道:“那,我们从哪一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