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她甩开刘婶子的手,嘶吼出声,“马上就高考了,我能考上大学,我能自己挣前程!”
“前程?”周大勇狠狠摔了手中的烟屁股,“你那纸片子前程有啥用?王老板家十五万真金白银,我送水送到死都挣不来这个数!这人,你嫁定了!”他大手一挥,想要将事情拍板,“明天起,你也别去上学了,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着王家的人上门!”
一直沉默的赵巧云也咳嗽两声,抬起枯瘦的手,想去拉女儿:“美腰啊,听你爸的,这是为你好啊…女孩子家,念那么多书有啥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咳咳,王家有钱,你过去吃穿不愁,比跟着我们强…”
“为我好?为我好就是让我嫁给一个傻子?”
“傻?”刘婆子撇撇嘴,压低声音,“傻才安稳!不赌不嫖不惦记外头的狐狸精,你这辈子多省心?王家就这一根独苗,金山银山堆着,等你生个大胖小子,整个王家不都是你们娘俩的?到时候穿金戴银,指不定你爹妈还得求着你帮衬你弟弟呢!”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种过来人的通透,“古话说得好,‘女人啊,菜籽命,撒肥地就旺,丢碱滩就亡’
,暗吞没着她,绝望啃噬着她,但一个念头却在绝望的灰烬里,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她要逃出去,只要离开这里,去哪儿她都愿意!
机会,在第叁天中午降临。奶奶和父亲都不在,家里只剩下昏睡在床上的母亲。
就是现在!她退后几步,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扇锁住的门,狠狠撞了过去。
“嘭!”沉闷的撞击声炸响,腐朽的门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肩膀传来钻心的剧痛,但她不管不顾,咬紧牙关,后退,蓄力,再次撞了过去。
第二下,用尽了她生命里所有的愤怒和不甘,木屑飞溅,门栓彻底崩裂,冲击力使她向前扑倒,一根小小的木刺划过她的锁骨下方,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门,终于被撞开,巨大的动静也惊醒了床上的母亲。
“美腰?你要干什么?!”赵巧云惊恐地撑起上半身,声音嘶哑。
周美腰没说话,剧烈的喘息牵动着肩头和胸口的伤,火辣辣地疼。她沉默地翻找着自己的身份证,却怎么也找不到,身后是母亲虚弱的絮叨:“美腰,你是不是…想跑?”
“不能走啊,你走了…王家来要人,我们拿什么赔…你爸会打死我的,就当妈求你…为了这个家…你就认命吧…”
认命?周美腰回头,看着身后那个满脸泪痕的瘦弱女人,不!她绝不要认这吃人的命!
“妈,”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意,“你生了我,我欠你一条命。这些年,我当牛做马,挑水做饭,伺候一家老小,挨打挨骂,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也算还了。可今天,你们要把我卖给一个傻子,这命,我宁死不认!”
她眼中的决绝坚硬如铁,赵巧云怔愣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十几年来总是逆来顺受、任打任骂的闺女,看着她眸中映出形容枯槁的自己。
眼泪汹涌而下,她已经这样了,难道她的闺女也要像她一样,重复这不见天日的日子吗。
“美腰,你…你恨妈吗?”赵巧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松开了抓住闺女的手,眸中一片灰败。
周美腰垂眸,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看向窗户外阴沉沉的天,锁骨下方火辣辣的痛,心中却一片荒芜的寒凉。
“妈,我记得小时候,每到春天,你就带我去河边采荻菰,每次采到最嫩的你总舍不得吃,全都留给我,”眼泪颗颗滚落,她抬手想抹干净,却越抹越多,“八年了,那条小河已经被填平,修成了路,再没有荻菰,也没有漫山遍野的荻芦了。”
是啊,八年了,她死在这张床上,已经八年了。
“啪!”赵巧云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她哆嗦着手,从床垫下摸出一个塑料袋层层包裹的小包。
一层层剥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