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和盈慈几乎是形影不离。白天,她去茶田做研究,我就在旁边帮着采茶,或者琢磨我的茉莉花茶窨制工艺。休息的时候,她就跑来跟我分享她的发现,比如哪种害虫有了新的活动规律,或者哪片茶树的抗性似乎特别好。
她讲这些的时候,眼睛发光,神采飞扬。我常常听得入了迷,一半是因为内容,更多是因为她。她说我是她最忠实的听众,比那些不会说话的茶树苗强多了。说完自己就先笑起来。
下午,我试着用新学到的方法窨制了一小批茉莉花茶。盈慈自告奋勇要做我的第一个品鉴师。本来她的表情很严肃,结果茶太烫,她的脸几乎是立刻缩成一团(现在我还能想起来她的表情,只觉得生动可爱)。
最后她评价说:“香是够香了,但好像火候有点急,廖师傅,还得得继续努力呀!”
说是这么说,她却把我那杯试验品都喝完了。
1998年3月28日
今天,盈慈带着我去了她小时候常去玩的一个小山坡。那里能看到整个青龙岭村的茶田,视野极好。
我们并排坐在草地上,她给我指哪里是她家的茶田,哪里是她小时候偷摘茶叶被利民叔追着跑的地方。夕阳把层层叠叠的茶田染成金绿色,风里都是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我看着她生动的侧脸,心跳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加快。我犹豫了很久,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她愣了一下,转过头看我,脸一下子红了,却没有躲开,只是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她飞快地在我嘴唇上啄了一下,接着跳起来跑开,笑着说我“耍流氓”。
我追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就牵着手,慢慢走下山,我的心里被幸福填满。
1998年4月3日
这几天的生活美好得有些不真实,我好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几分恍惚,几分喜悦,还有几分不安。
因为我开始思考我们的未来。
1998年4月6日
今天我和盈慈谈了一下未来的打算,她看起来很诧异,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里。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她的梦想还没完成,怎么能就这样跟我走。
更何况,我现在还没在茶界立足,她跟着我,少不了要吃苦受罪。
怎么办,我第一次觉得这么焦虑。
1998年4月8日
今天盈慈主动来找了我。
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如实告诉她,基本就是四月中旬。
她沉默了一会,我能看出她眼里的光在慢慢熄灭,我的心脏好像也被黑暗的绳子缠紧了。
她说,我们可以用书信联系。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心里还是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现在想想,大概是心酸和无能为力吧。
我答应了她,甚至笑着和她说,等到她培育出抗病虫害的茶苗,等到我做出更好的茉莉花茶,那时候我们就能彻底在一起了。
她看了我好一会,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1998年4月10日
我们心照不宣地珍惜着这段最后的相处时光。
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没在利民叔和利民婶面前表现出什么,当时是因为没想好该怎么对他们说,现在却是因为没有必要了。
利民叔和利民婶每天忙于茶田里的事情,也没注意到我们两个之间的异常,只当是我们熟悉了彼此,关系变得更好了。
村里来了一个摄影师,全村的人都跑来看。我看着他手指轻轻一按,山水天空就被永远定格在了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1998年4月11日
我几乎是花光了口袋里所有的钱,让那位摄影师为我和盈慈拍一张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