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好事关老师的遗言,等待江别羽的却是副主教枯燥折磨的说教。
好不容易集中的注意力全涣散了。他又累又困,听力不足还搞不懂耶利昂讲了什么,认为自己一定是意志力顽强才不至于站着睡着。
他妈的,上前线都比呆在这轻松一万倍!一万倍!
虽然图景毁坏导致精神力感知失效,但江别羽相信身边的司诺肯定也极不耐烦,只是两人都没出声表达不满。或许因为老师的遗言在耶利昂手里,或许因为他们习惯了这样的规训,尤其是来自耶利昂的规训。
这位副主教是个慈爱与严厉同样极端的人。
如果说裴吉教士生前大部分时间是抚养他和妹妹的宽容者,那么耶利昂通常扮演严酷的惩罚者,两人背后有无数道疤是他用软鞭抽出来的。
江别羽还记得多年前自己刚被送去圣所的事。那时他嫌弃圣所教育进度落后,身边也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唯一的新鲜感全来自违反纲纪,学习各种各样刺耳但极为刺激的脏话,都是教会禁止的污言秽语。长时间的行踪封锁让他痛苦不堪,脏话在叛逆期的加持下彻底成了口癖。
所以某一次回中心教堂礼拜时他没管住嘴,又被副主教逮了个正着,掌嘴处罚差点把牙齿打掉,后来还是老师及时阻止了副主教的管教。
结果仗着有老师撑腰,他倒再也改不掉了……
江别羽垂眼盯着光亮的木地板,视线却不知晃到哪里去了,只觉得地上红彤彤一片,很像掌嘴那天自己跌坐的红绒地毯。他记得那时老师刚制止处罚,就心急火燎地捧起他的脸看伤,甚至半跪在他面前,而这严重违背了圣洛普斯一以贯之的尊卑礼仪。
「“小羽,不要怕。”」
呆滞的深瞳微缩,那些曾被怨恨遮蔽的温情记忆忽然一股脑涌上来。
“可是老师,您爱的,究竟是圣子,还是……我?”他差点把话说出口,忍住的瞬间下意识挺直酸痛的背部。
副主教终于把经念完了。
侍从端水给他润喉,他喝了一口,顺便摘去眼镜,放松高耸的鼻梁。少了冰冷镜片的叠加,耶利昂目光和蔼许多。他望着江别羽和司诺,再次感叹时光飞逝。
眼前这对兄妹也算他看着长大的。
裴吉意外离世令他愤怒却颇感唏嘘,愤怒是因为至今还未找出真凶及其动机,唏嘘是因为老朋友又走了一个,还留下两个已成人但思想仍不成熟的孩子。他再次叹气,实在是从未觉得江别羽和司诺拥有独立处世的能力和绝对服从的信仰,依然必须时刻被教会管教,听从教会任何指示,否则他们将会因为强大的力量变成难以掌控的坏孩子。
出于这样的考虑,耶利昂不允许任何人向二人告知裴吉真正的死因是毒杀,而非长时间的病痛导致。尤其目前毒性成分已经被分析出来了,一切都指向了教会内部的叛徒……
“老裴吉生前很疼爱你们,不论发生什么……”忽然锋利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江别羽面上,直到他抬眼和自己对视,耶利昂才慢慢续上未说完的话,“他对你们的爱始终如一。”
皱纹遍布的瘦手伸向堆满文件和物品的桌面,很快拿起一块嵌在透明盒里的芯片。耶利昂举起它示意,告诉二人教士的遗言就在其中,保留了他最后的心愿。
江别羽立即望向那张芯片,却忽然发现耶利昂死死捏紧它,似乎没有要交付的意思。
他微微皱眉。
“主博爱众世,但如昼夜交替,主将短暂眠息,因此指派神使,传递福音,光渡众生。”
副主教垂头点肩,片刻后抬颌目视面前的兄妹。“神使身负重担,更需要接受承光之所的指引。老裴吉奉献一生,但他没能指引你们成为神使。我将接替他的职责,从今往后,指引你们需要奉献的一切,而你们也要听从我的教导……”
他伸出手,向二人做了个下压动作,庄严命令道:“现在,向我证明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