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夏莲觉得颜面扫地,眼底泛起血色,整个人如猖如獗即将癫狂,她指向秦既白嘶声吼起来:“你个王八羔子!到底要干啥!要干啥!”
秦既白面无表情:“既来讨个说法,也来还个清白。”
他伸手进衣内,窸窸窣窣声间,将个四方纸片子拿了出来,轻轻展开。
这是分家那日卫夏莲请里正做主,逼着秦既白按过手印的阄书,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秦既白没读过书,只识得几个常用的字,并不能将这阄书完整读下来,他捏住纸张边沿,拿给乡亲们看,那上头的指头印子还泛着鲜亮的红。
片晌过,他沉声开了口:“我秦既白与秦家已无瓜葛,日后若非生死,再无往来。”
他垂下眸子,将阄书按照原先的纹路叠好,收进衣中:“四月二十六,我与裴松新婚之喜,我秦既白自愿入赘裴家。”
话音落地,在场一片哗然,就连裴榕、裴椿和林家的两个都瞪圆了眼。
汉子入赘?还是好手好脚、长相颇俊的年轻汉子,就不提这些,秦家猎户,秦既白打猎年头虽短,可手上也有功夫,就入赘了?
“白小子,你可知道啥是入赘?那是要做裴家人,奉夫郎为天,就连生的娃娃也要跟着裴家姓!”
“天爷真是昏了头了!作啥想不开要入赘?你亲爹若知晓非要气得撅过去!”
劝慰声如潮涌至,秦既白只沉静道:“我知晓。”
人堆里林杏啧啧叹声,分外崇敬:“真不愧是大哥啊!”
林桃也跟着点头,抬手轻碰了碰裴椿的胳膊:“我算是开了眼了。”
裴椿沉默不语,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
裴松脚不沾地赶过来时,事态已然平息,瞧热闹的人群散去大半,只方锦还坐在秦家大门口与人对骂。
一边不认是自家娃儿指使,一边咬定了与秦镝英脱不了干系。
裴松见秦既白同裴家、林家人站在一处,这才松了口气,他快步走上前去,将汉子拉去旁边:“你过来咋也不同我说一声!挨欺负没?!”
裴松跑得急切,满头满脑的热汗,秦既白看了他良久,白齿咬着唇侧好半晌,终于心下一横,指头收紧,拽起袖管给他擦了把汗。
左右人头攒动,数十双眼睛看着,裴松脸色涨红,舌头打结:“干、干啥,有人呢。”
秦既白耳尖也泛起红,忙别开头,哑声道:“没挨欺负。”
俩人挨靠得很近,随着大地蒸腾起的热浪,轻易嗅到了彼此的气息。
裴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颈子,正要去寻弟妹,一转脸正见几个小的全都巴巴瞧着。
裴椿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来,皱巴着眉眼,裴榕和林桃性子内敛些,只抿着嘴笑,倒是林杏闹腾,咧着嘴不住地嘎嘎直乐。
裴松臊得浑身发燥,有村人自他身边经过,笑着打趣:“这便来寻了,可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得呦。”
“秦家大郎有眼光,寻觅到这般好个夫郎。”
“松哥儿是好,心眼好、干活儿利索,人长得也周正!”
相较寻常的目光,这些人眼中多了些善意。
裴松疑惑,来之前可不是这样,这是发生啥了?
他……他竟成好夫郎了。
“这、这是咋回事?”
秦既白摇了摇头,轻笑道:“松哥,咱回家吧。”
“啊回!”
山间土路曲曲折折,几人缓慢向家行去。
日头偏西,却丝毫没有收敛热度,将田野炙烤得一片暑气。
近处的稻田里,新插的秧苗整整齐齐,嫩绿色的叶片上滚着碎金似的日光,根须在清澈的水里微微晃动,连带着水面的浮萍也跟着缓慢散开。
不远处的麦田正茁壮,麦芒在山风下相互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