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尽,山野寂寂,只有虫鸣鸟啼萦绕不歇,吵嚷得根本不管旁的死活。
秦既白拉着裴松坐回椅中,将人搂进怀里。
汉子的肩膀宽阔,抵在上面似乎真的能逃离烦扰。
没多会儿,秦既白就感觉颈间发潮,这个向来能扛事的男人哭了,可即便如此,他仍沉默着,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他便陪着他沉默,只手臂搂得更紧了些。
少顷,裴松自他肩上抬起了头,他擦了把眼,嘴硬得厉害:“哎呀风迷了眼。”
秦既白捧着他脸,拇指轻轻揩去他的泪:“嗯,我松哥这么坚强的人,又咋会哭?”
裴松本还忍得住,却因着汉子眼底的波澜哽噎起来:“我可着笑了吧。”
“没有。”
那声音坚定而温柔,将裴松心里的皱巴慢慢抚平了。
他本不是个爱诉苦的人,可现下却忍不住想说些什么,他难忍道:“家里爹娘没得早,我一直都想做个好大哥,可我方才……”
秦既白俯身去亲他的眼睛:“你一直都是好大哥,裴榕没有怪你。”
裴松吸了吸鼻子,打过人的那只手火烫,紧紧握作拳:“我知道他是无心的,可说的也是事实,家里没钱,我也没本事……”
“你已经很有本事了。”秦既白目光和煦,宛若三月春晖,他拉过人抱到腿面上,仰头看他,“我有好些话想同你讲,好些话……想不想听?”
这个姿势和什么似的,裴松不好意思地想逃,却被汉子箍紧了,他埋在他胸口,闷声道:“你大概只记得在河里捞我的事儿了,可我却还记得许多。”
他浅笑一声:“我小时候吧……特别羡慕裴榕和裴椿,有一回俩小子欺负椿儿,你从田里下来,鞋都来不及穿,冲上去就打。那时候我就想,裴松要是我哥就好了。”
“我就这么偷偷瞧着你,瞧着瞧着就放不下了。你才领我回来那会儿我看得出来,你不信我喜欢你,你总觉得我是感激或别的什么,想着我伤好了、长壮了就该走了。”
“真想扒开你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啥,咋会觉得自己没人喜欢?”
“你一个十来岁的哥儿,和东街打同西街骂,将裴榕和裴椿拉扯大,我觉得可是了不起,你在我心里像个太阳。”
“你同我说,我自己长大就已经很坚强了,可你撑起一个家,那是不是天大的坚强?”
裴松听得怔愣,裴榕和裴椿已然很懂事,就算在他嫁不出去的日子里,也未曾抱怨,可却从没有人同他说过这些。
唇角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他抬手一摸,脸上湿了一片。
第39章心里有他
已许多年,裴松不曾这般哭过,待冷静下来后,便面红耳赤地想往地底下钻。
秦既白看着他笑,又好脾气地打了盆水给他搅布巾抹脸。
裴松胡乱擦了一通,就要往外走:“我去找二子,天这般黑了,别再……”
“我去吧。”秦既白跟着站起身,“你顶着个红眼睛咋好出门?”
裴松无措地抿了下唇,却见汉子倾身凑了过来:“松哥放心,我定将人找回来,只你也好好的,别叫我担心。”
“我、我有啥不好。”
秦既白弯眉笑了下,跨步出了门。
夜幕低垂,将山野裹进墨色里,犬吠渐歇,只剩几声蛙鸣自田埂的水洼处漫出来。
月光落了一地碎银,裴榕正席地坐在古井旁,脚边是歪倒的木桶,根本没有心思打水。
不多时,就听见脚步声响了起来,他正要起身,见是秦既白,便又坐了回去:“他咋样了?”
“伤心,哭了半天。”
裴榕不由得后背一僵,就要提桶回家,却被秦既白按住了,紧接着他也跟着坐在了地上。
背后就是老井,青砖垒起的井沿快有个小娃娃高,倚靠着还算舒坦。
秦既白手肘搭在膝面上,缓声道:“他没怪你,他生自己气。”
裴榕牙关紧咬,下颌绷得硬实。
“他那性子又急又躁的,打完你自己就后悔,说不是好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