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白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片刻,垂眸笑起来。
娘亲过世后,再没人管过他,不论好与坏,都没人在意。
就连生辰时,他坐在土坡上往山里远眺,层林尽染时美景如画,也无人与说。
可现下不一样了,有了裴松,他这捧飘萍便有了落脚之地,生根、发芽,蓬勃出一簇簇新绿。
“我不是故意瞒你,是这伤真不算啥。”秦既白说。
以前打猎,比这重的伤也常有,被绊套勒几下,根本不算事。
他伸手把裴松搂紧,温声道:“可我喜欢听你骂我。”
多骂两句、多打两下,都让他觉得自己有人管、有人疼。
裴松抬头看他,正对上秦既白灼灼的目光,脸上腾一下漫上红:“你这人多少有点儿毛病。”
秦既白哧哧笑,伸手揉了把他的屁股:“反正都成亲了,你也不能不要我。”
“你小子又瞎摸!”昨儿个屁股还没疼完,裴松撑着身子爬起来,急急忙忙穿鞋下地,逃似的往外跑,“赶紧起来干活!”
秦既白把胳膊枕在脑后,静静看他,果然见裴松走到半路突然回过头,气乎乎地朝他举了举拳头。
秦既白哈哈哈笑起来,忙起身趿上鞋跟了上去。
天已大亮,林子里还飘着雾,日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裴松揉了揉屁股,到树下捡了些枯枝,回到临时搭的石灶前生火做饭。
晨风一吹,颈子上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哆嗦着擦开火折子,肩膀却忽然一热,秦既白把自己的棉衣披在了他身上。
这棉衣有些年头了,薄薄一层,最多能挡些风,就这还不肯做新棉衣,死犟死犟的。
“今儿个吃啥?”秦既白问。
“喝粥成不?再把剩的饼子热一热。”裴松挠了挠脸,有点不好意思,“好几年没做饭了,手生。”
火苗窜起来,小小的一簇,还没坐上锅子,秦既白蹲下身,伸手过来烤火:“成,啥都成。”
“你也是真不挑。”
“好养活。”秦既白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你先忙,我去洗把脸,回头还得下个陷阱。”
这次进山虽然猎刀、弓箭都带得齐全,可打猎讲究以巧取胜,单靠蛮力追猎太耗体力,下陷阱才是稳妥的法子。
简单的树枝捆麻绳能捕山雀,复杂些的挖土刨坑,运气好时能猎到大货。
裴松应下一声:“早点儿回来,待会儿该吃饭了,吃饱了身上才暖和。”
“知道了,就回。”
秦既白就着溪水洗脸洁过牙,这才在山穴附近寻摸起来。
前几日下过雨,将土面浸润得松软,日头晒过后,山兽踩过的痕迹清晰可辨。
他选了块儿背风的平地,这处草木茂盛,有明显被啃食的痕迹。
蹄印虽因草被覆盖些许模糊,却也能分辨出有野鹿或獐子时常走过。
秦既白抬脚踩了踩,又蹲下身捻了把黄土,这地方土软,砂石少,好刨坑。
挖出来的黄土也不浪费,兑上雄黄、石灰粉,抹在山穴的缝隙里,既能防虫蛇,又能挡寒风,也省得夜里冻着。
他捡了根树枝,在平地上划了个半丈宽的圈,定下陷阱的范围。
另一边,裴松已经把粗米下进锅,盖好盖子焖煮。
趁着火旺,他回山穴把带来的粮食重新归置了一遍。
家里不富裕,备不下太好的吃食,两人在山里约摸待半个月,米和面各带了十斤,是主要口粮。
干面饼、馍馍,晒干的红薯条各一袋,小筐里装着耐放的大白菜、土豆、鲜青椒,以及林家婶子送的一块咸肉。
看着这些吃食,裴松心里踏实些。他挑出一颗白菜,把外面的菜梆子剥下小半,这样里面的菜芯靠在墙角,还能放些日子,不容易坏。
只带了一口锅,熬了粥就做不了别的,好在有个竹屉,架在粥上,也好顺带蒸馍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