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离开这里!”李俶高声呵斥,面色严肃,“李局长,你怎么能让无关群众靠近现场!”
李倓眉毛一竖:“你说谁是无关的?”
王毛仲没给两个人争执的时间,他看到李倓,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李倓?又是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愉快的经历,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李倓脚步顿住,眉头紧锁:“又?”
他完全不记得见过这个疯子。
王毛仲死死盯着李倓的脸,眼神像是要将他穿透,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古怪、带着怜悯和嘲讽的弧度:“哦……你不是他,你不是那个李倓。”
他顿了顿,目光在李倓和李俶之间来回扫视,看着李俶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担忧,再看看李倓那副恨不得立刻扑过来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发出一阵带着恶意的笑:“有趣!太有趣了!李倓啊李倓,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个对你千好万好的人……他是为什么对你好?他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披着人皮的怪物!你怕不怕!”
王毛仲的狂笑声中,李倓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恐惧。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看着状若癫狂的王毛仲,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我知道。”
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毛仲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倓。
李俶的眼神也猛地一颤,面上露出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他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倓无视了王毛仲的呆滞和李俶的震惊,他的目光落在李俶手腕上那几缕几乎看不见的傀儡线上,眉头拧得更紧,一边说一边往前踏了几步:“我管他是活了一千年还是两千年,总之你‘上次’动不了他,这次也动不了。”
这下好了,王毛仲还没说什么,李俶的心理阴影彻底被激发出来了,登时眼眶就红了:“李倓!离开这里!”
王毛仲也被李倓这不要命的举动惊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大盛:“你如今不过一个没有武功的凡人,当真找死!李唐的遗族,今日便都要折在我手里。”
他手腕一翻,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不知从何处滑入掌心,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直直刺向李倓的心口。
李俶目眦欲裂,也不敢再藏后手,使出内力,不惜崩断经脉般,猛地向前一挣。空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丝线崩裂的声音,缠绕在他手腕、脚踝、甚至脖颈上的傀儡丝瞬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震碎。断裂的细线纷纷弹开,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数道血痕。
李泌也吓了一跳,但他此世也是刑警出身,虽然坐了多年办公室但反应速度还在,立刻伸手一拽,把李倓拽得往后一仰,脚下却没动。
李俶的身影直直跌落在李倓怀里。
李倓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的脸上,他僵硬地低头,看到的是李俶宽阔却在微微颤抖的背影。那把锋利的刀,正插在李俶的肩胛下方,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大半个后背。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
冰凉的触感落在李倓的脸颊,他茫然地转了转眼珠,下意识揽住了怀里的人,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在他的脑中汇聚成形。
记忆中残阳如血下的巍峨宫阙,最终定格在一双盛满温柔与悲悯的眼睛上。李倓颤抖着手低下头,对上那双眼。
他乍然理解了这半年来所有的一切,却感到了一点恐惧。他想到“初遇”时李俶的眼神,想到他背后的伤,他实在不敢去想李俶是如何面对一个全无记忆、甚至还准备“包养”他的弟弟与爱人的。
这是一场漫长的、李俶单方面的重逢。
而他却在这场重逢里一无所知。
李倓看到李俶努力抬起手,试着捂住他的眼睛——不想让他到看满目的血色,却又仿佛没力气了一样中途垂了下去。
李俶已经了无血色的唇边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次我来得及救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