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一股神秘力量拉扯着抽离出来,腾空,再极速下降。强烈的失重感淹没了沈观南,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惊慌与不安。
“簌——”
沈观南猛然惊醒,直接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鸡鸣划破长空,风声,水流,蝉鸣同时涌入耳中,沈观南深吸一口熟悉的,清新且潮湿的空气,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原来是场梦。
他抬手扯下眼罩,发现天刚蒙蒙亮。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才过去不到八小时。
可他在梦里实打实度过了五六个月。
沈观南怅然若失地跌回被窝,两眼直直地盯着木纹迭起的天花板,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南疆王没有入他的梦,但他入了南疆王的梦,切身感受了一番南疆王是怎么和公子珩相爱的。
梦里的南疆王与他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虽然性格依旧霸道,阴晴不定,但温柔许多。哪怕一开始他怀疑公子珩是来刺杀自己的,对公子珩多有防备,也没有冷眼相待过。
但他们两个人是无解的。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不是国仇,而是身份。
所以老酋长才会说,你甚至可以爱一个普普通通的蜀民,但不能爱公子珩。
这两个人想要在一起,只有南疆王一个人放弃王位是不够的。
九黎对南蜀有灭国之仇,南蜀人只会比九黎人更恨,他们更不能接受未来君主和敌国王室在一起。
所以南疆王放弃王位跟公子珩走,处境和身在九黎的公子珩一样,都会激起民怨,最终难逃一死。
大概就是想到了这一点,公子珩才会选择同南疆王归隐。
可惜。
他们在一起不过两三年,公子珩就战死了。南疆王守着这份回忆,在岜夯山故居坐化金身,当了几千年鳏夫。
结局真和公子珩离开那一晚算的卦象相同——强求必有一死。
沈观南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对南疆王彻底改观了,觉得这个人既可怜又可恨,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该以什么样的心境去对待。
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天彻底亮了。穆奶奶说喝下药酒就不会有人再入梦,却没说他会不会入别人的梦。
沈观南打算去问个明白。
他下床洗漱,把没喝完的酒收进肩包,一打开门,就看见黎彧侧坐在门口长椅上。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黎彧登时站了起来。
沈观南扫了一眼他的右脚,见他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就问:“你脚好了?”
黎彧愣了一秒,随即立刻摇头:“没,没好!”
“没好就回屋养着。”
“我能走,就是走得有点慢。”黎彧一副不想分开,特别想跟沈观南一起,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好的模样。他像是怕沈观南嫌弃,没什么自信地小声嘟囔:“带上我吧,我肯定不拖后腿。”
“我不去走访,”沈观南没什么办法地说:“我就去看看穆幺,看完就回来。”
黎彧撩起眼皮,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锋利,“哥哥为什么总想去看她?”
“她那个情况……”沈观南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怕吓到黎彧。
“难道她一天不好,你就要去陪一天?”黎彧慢悠悠的腔调听得人莫名心惊。
沈观南静静地看着他,总感觉眼前人的眉眼好像有了很微妙的变化,纯真中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森寒。他眨了下眼,黎彧就失落地低下头,又是那副他熟悉的,委屈得惹人怜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