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哪儿是照看,这简直就是仇人相见。张淮安的履历表里和落马的张昭临、张昭锦无甚关系,可私底下稍微一打听,谁不知道他的上任宣言是:让我表哥给滨海湾投他个百八十亿!
好大的口气,好狂的人设,张东澜但凡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外贷款装逼,也不至于无事生非地要去找裴溯的麻烦。
此人的行政等级与自己平齐,岁数也不过虚长五六岁。可第一次碰头开会时动不动就是小骆,小骆年纪小,小骆没经验,小骆刚调来。
骆为昭年纪上来,也不急着逞一时口舌之快,他阴恻恻地微笑,露出的杀气成功吓退沙袋继续喊小骆。
无事不登三宝殿,好人以不变应万变。
他侧身错开一步,单手拦住电梯即将关上的门,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边回声边爽朗地笑道:“哎,张区,办什么事要这么早呐,您说一声,在附近我找个靠谱的人就给办了。”
足够的尊敬、足够的大声,声音大得房顶的乌鸦都要被震跑了。
张淮安进电梯,没摁楼层,骆为昭也不先动,手指一直放在开门键上。
时间涓滴流淌。
一共五层楼的分局电梯,愣是给他们整出了一种时空穿梭机的味道,在里面呆上五分钟,出来沧海变桑田。
僵持不下,张淮安重重一抹自己粉面疙瘩似的脸庞,压低声音:“听说分尸的案子移交给了sid,老弟,你在那儿呆了这么多年,能说上话吧?打听打听,是连环案吗?透个气,让老哥心里打个底。”
有事老弟、为昭,没事小骆。骆为昭在心里狂翻白眼,怒骂变色龙。
他手机里给裴溯发的消息还没编辑完,正是关于这个分尸案的:陶泽、岚乔到了滨海湾,约着一起出来吃顿饭。考虑到裴溯的身体状况,时间没订很晚,下班就直奔东记艇仔粥。车他开走了,麻烦裴总在家稍安勿躁,等待小的接驾。顺便聊一聊第一目击者对现场的看法。
骆为昭打哈哈:“哈哈,张区,您看我能来您手下办事可不就是在sid混不下去的缘故吗?我能知道的我肯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张淮安明显不信,伸手去掰骆为昭摁在开门上的手指,随机摁下五层,假笑:“上去说、上去说。”
骆为昭抱以同样的假笑:“张区,我办公室在二楼。”
“啊对,是二楼、二楼、真是太久不来了!”
张淮安在骆为昭办公室盘旋。一会儿赞美他的半自动咖啡机特别有品味,“这个,飞马!得不少钱吧!好!”一会儿抚摸着办公椅爱不释手,“这个舒服!对腰好!”看着像平时不走动,只在逢年过节露面的亲戚。
骆为昭真想给他灌杯香油味儿的速溶咖啡醒醒脑子,一大早在这里没事找不痛快。
进了办公室,骆为昭立马舒展起来,相比于在公共空间虚以逶迤,他更适应在一对一的问话中找到节奏。
“张区,您坐。”
张淮安坐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刚欲开口,他立马打断:“张区,你先看看这个。”他把自己的手机推过去。
张淮安脸色骤变。
那是一张比档案里更清晰的第一现场照片,可怜的未成年死者只留下一个浮肿的躯干,猪的脑袋还咧着嘴,像嘲笑他笨如牲畜,猴的尾巴打着三个结,宛若脐带,鳄鱼的四肢短短,显得更像初生的婴儿。
苗助理在出事后当机立断,摁着手机连拍两百多张开了实况的照片,传过来差点没把他的老土手机内存给彻底挤爆。
那个助理,就是故意的吧!
张淮安欲拿手机起细看,骆为昭劈手夺下扣在桌面上。
“张区,我很好奇,你问这是个案还是连环案是为什么?是想帮谁?还是帮自己?受害者是谁?是你认识的人?还是你认识——凶手?”
骆为昭此刻态度不算好,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咄咄逼人,无限近乎于审问。
一向最注重阶级纪律性的张淮安却没有说话,脸色分外铁青,一张圆脸在生气愤怒的时候罕见的出现了额角。
原来他也不是一团面人。
对“配合调查”的人松弛有度是骆为昭的技巧,他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打了一份浓缩,等待的期间把给裴溯的短信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