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后院,下人们来来去去,撤掉用过的膳食,为屋内重新燃起熏香换上热茶。
沈万金坐在木椅上,缓缓喝下一口茶水,咕噜噜地漱口,转身吐在芸娘手中捧着的瓷瓶里。
箐箐端着一盏茶,单手提起桃红的裙摆迈过门槛,款款而来。
“老爷,今日不妨尝尝妾身泡的茶,可还入得了口?”
沈万金没等她将茶碗放在案几上,抬手从她手里接过,放到鼻前一闻,语气带笑:“何时学了这么一手?放了十二窖的茉莉花?”
箐箐笑而不语,示意他尝尝。
他掀开碗盖,浓郁的花香带着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喉间有些发痒,“咳咳……”
端着茶碗的手,立刻被晃荡出来的滚烫茶水烫红。
箐箐焦急地掏出锦帕,迅速将他手上水渍抹去,轻轻地吹气,娇声嗔怪:“老爷,别急嘛。你若是烫出个好歹,以后谁来疼妾身?”
她身子一扭,依偎进沈万金的怀中,借着那茶碗轻轻地喝了一口,便要往他唇上吻去。
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自院外而来。
芸娘不动声色地看向那碗茶水,抬步正要阻止来人。
可那粗使丫鬟眉眼间怯生生地,却带着一股倔劲,索性站在院内扯着嗓门通报:“老爷,夫人回来了!”
沈万金听闻,身子下意识一闪,避开了箐箐吻上来的唇,眉头登时皱起。
箐箐满脸错愕,只得将口中茶水咽下:“老爷……”她伏在沈万金的肩头,往院门口怨毒一瞥。
这个女人当真是好命,这都能让她活着回来!
沈万金低头抚上箐箐面色潮红的脸蛋,眉头渐松,将茶碗放在案几上。
而后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柔声安慰:“晚点回来陪你。”
箐箐从善如流地起身,眼睛却悄悄落在那盏茶上,轻声撒娇:“老爷,妾身泡的茶,你一口都不喝,就要忙着去看她吗?”
她眼底疯狂闪动。
只要沈万金喝下这杯茶,沈家话事人就是她和苏尔茗之间的事。
沈万金离去的身形一顿,回身替她将耳边的鬓发别到耳后,只给她个安抚的眼神。
芸娘从门外丫鬟口中问询清楚情况,匆匆赶来回禀:“老爷,夫人似乎出了些意外,正房丫鬟们正伺候着更衣沐浴。”
沈万金即将迈出屋门的步伐,终于收回。
他盯着芸娘的发顶,声音波澜不惊:“是吗?她出了意外,回来第一件事竟是要沐浴?”
屋中回荡着沈万金冷冷地质问,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抬袖捋了捋身上由箐箐弄出来的褶皱,将手背在身后,转身看了一眼那茶碗,轻声说了句:“箐箐,待我回来,你再重新泡一杯吧。”
然后抬脚迈出了屋门。
芸娘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灰败的箐箐,终是什么也没说,跟上了沈万金去往正院的步伐。
箐箐见沈万金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跌坐在木椅上,一脸颓然。
她眼里猝不及防地涌出一串串泪,双手缓缓掩住脸颊,喃喃道:“江幸……我等不到你功成名就,回来见我的那日了。”
两日不曾亮起烛火的正院,此刻终于有了几分人气。
丫鬟们忙着烧水更衣,平日木讷漠然的脸上终于多了一点喜气。
沈万金见着一个小丫头捧着一盒银票往前院去,眼中刚露出一点深究之意。芸娘立刻叫住她,问清缘由。
小丫鬟顺从地交代:“夫人命我将三千两银票交给门口等着的车夫,说是感谢之用。”
沈万金眼神落在那银票上,沉吟片刻,扭头吩咐芸娘:“既是他对夫人有恩,再去库房拿几样值钱东西,一并送去,让他把嘴闭上。”
芸娘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