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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四章 武乡试（第2页）

话说到这份上，老爷子也只能默认。

接下来十余日，苏家日夜施工，敲打声不绝于耳。原宅扩建三进，新增书房、藏书楼、迎宾厅，连后花园也重新布局，引活水造池塘。邻里纷纷献地，愿将屋舍并入苏府，只为求个“依附之名”。更有数十户贫民携契上门，自愿为奴仆，只求录入苏家户籍，享免税免役之利。

老爷子每日巡视工地，眉头越皱越紧。他看得清楚??这些人不是敬他，是敬那顶功名帽子；不是爱他苏家，是贪那点赋税便宜。

一日午后，他独自踱至后园，忽见七妮蹲在角落烧纸钱，神情肃穆。

“烧啥？”老爷子问。

七妮抬头，眼圈微红：“烧些旧物……小夫人留下的绣鞋、帕子……她说过，若有一日家中大变，就把这些毁了，免得惹是非。”

“小夫人？”老爷子一怔，“你说春哥儿媳妇？”

七妮点头：“她早说过，富贵如浮云，骤得必速失。她劝少爷别太得意，也劝您别让人把宅子改得太招摇……可没人听。”

老爷子心头一震。他想起儿媳平日沉默寡言，却每每在关键时刻提醒几句，句句如针扎心。

“她……去哪儿了？”

“回娘家了。”七妮低声，“她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如今这宅子里，人人都在争宠献媚，她一个妇道人家，插不上话，也不想沾这份热闹。”

老爷子默然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她是明白人。”

当晚，老爷子召集全家议事。大伯娘、小婶儿、苏有彭、苏大吉皆到场，连远嫁的女儿也遣人送信问候。

他坐在堂上，烛火映照皱纹纵横的脸，声音低沉却有力：“从今日起，苏家一切对外事务，由我亲自掌管。凡有投献田产、愿为奴仆者，一律登记造册，不得擅自收纳！减免赋税之田，不得超过三百亩，店铺不得超过五间，多余者，退回原主！”

众人哗然。

大伯娘急道：“爹！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咋能往外推？”

“是啊爹！”苏大吉嚷嚷，“咱们好不容易熬出头，不趁机壮大，等啥时候？”

老爷子猛地拍案：“你们懂个屁！朝廷最忌士绅兼并，一旦风向变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现在看着是风光，回头就是抄家流放！你们想让我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吗？！”

堂内鸦雀无声。

老爷子缓了口气：“还有，宅子该修就修，但不准用逾制之物！门钉减半，照壁矮一尺，仪门取消！我要让上下知道，苏家虽出了举人，但仍是读书守礼之家，不是暴发户！”

苏有彭犹豫道：“可弘之那边……会不会觉得咱们不够意思？”

“弘之若真是栋梁之材，就不会在乎这些虚名排场。”老爷子冷冷道，“他若因家中简朴而羞愧，那才是真正的不成器！”

众人低头不语，终于应下。

三日后，新门落成。虽不如最初规划那般奢华，却庄重典雅，门额上高悬“文魁第”金字匾额，由府台亲题。门前立一对石狮，不大不小，恰合举人之家规制。

开府当日，宾客盈门。县太爷、曹县丞、包主簿悉数到场，连邻县知县也派人送来贺礼。酒席摆至巷口，足足百桌。老爷子端坐主位，神色平静，不再似前几日那般惶惑。

席间，县太爷举杯笑道：“老太翁教子有方，一门双杰，实乃我川南文脉之光！待弘之公子殿试归来，定当更加辉煌！”

老爷子举杯回应，却不亢不卑：“犬子侥幸得中，全赖圣朝恩典，地方扶持。苏某只愿他们不忘根本，清廉自守，不负十年寒窗。”

众人称善。

宴至黄昏，宾客渐散。老爷子独坐庭中，望着新挂的匾额，久久不语。金宝儿跑来依偎在他膝边，仰头问：“爷爷，哥哥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老爷子轻抚其发，柔声道：“快了……等春天花开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

夜风吹过新植的梅树，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回应着老人的心声。他知道，这场由功名掀起的风暴尚未结束，前方或许还有更多风雨等着苏家。但他更清楚??只要守住本心，不贪不妄，纵使风云变幻，苏家书香门第的根，便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