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顾峪下首左列一应齐朝副将,个个佩刀穿甲,如在战时。
燕回抢了一把刀,直接朝顾峪劈去。
诸佩刀副将皆自坐中惊起,纷纷拔刀,一时之间白光阵阵,寒声锵锵。
顾峪示意众副将稍安勿躁,只命那被抢了刀的副将出手,让他把刀抢回去。
燕回无畏生死,招招狠毒,便是那副将和顾峪近随同时出手,竟也渐有不敌之势。
“姓萧的,我兄弟处处让着你,你却当真要取我兄弟性命,兄弟们,拿下他!”
另一个副将见状,起身嚷道,见顾峪没有再阻,知他是默许了,遂领着几个副将一起上阵,夺了燕回的刀,刀架在他脖子上把人带到了顾峪跟前。
燕回站着,顾峪坐着,微微抬着下巴,眉目平淡亦威严,仍是道:“萧参军,坐。”
燕回望他片刻,忽而身子往前倾来,去就架在脖子上的刀。
其他副将顶多不会伤他,但也没有想到要阻止,幸而顾峪眼疾手快,握住刀刃阻开了他就来的脖子,没叫人死成。
“大将军!”
鲜血自顾峪握着刀刃的指间溢出,那副将忙撤了刀,只押紧燕回不得动弹。
“看来萧参军还没有想清楚,那便再好生想想。”
顾峪没再逼着燕回落座,命人还将他押下去。
······
宴毕,顾峪回了居处,看着自己掌心包扎的细布,叫人去请姜姮来。
“主君,属下给您上点药吧。”周武去拿金创药来。
方才宴上,顾峪的伤只是简单包扎了下,并未用药。
顾峪没有说话,只是并不伸手,周武便以为顾峪是觉得小伤不需上药的意思,遂又把金创药放了回去。
“主君,您对那萧参军真是太过惜才了,他如此冥顽不灵,宴席之上就敢拔刀伤人,您都不追究。”周武气不过说道。
顾峪沉默,听到外头侍婢唤了声夫人,知是姜姮走近了,才说道:“萧参军当是无意伤我,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
这话听得周武云里雾里,他家主君什么时候这般仁慈了?仁慈到自欺欺人,那萧参军都持刀要杀主君了,怎么主君嘴里还说他是无意伤人?
“你去吧。”
姜姮进门,顾峪便屏退周武。
男人坐在桌案旁,一只手臂放在桌案上,他手上包扎着的细布格外显眼,布上还残留着半干的血渍。
姜姮也听说了宴席上的事,知道顾峪手上的伤是为了救燕回。
永州城都快传遍了,萧参军要杀顾峪,失败后欲要自杀,被顾峪以德报怨,挺身相救。
“还没上药么?”姜姮没有多问宴席上的事,一面说着,一面去拿金创药。
顾峪无所谓道:“小伤,无需上药。”
虽是这般说,却没有拒绝女郎为他解开包扎的细布,配合地把手臂平摊在桌案上,由着她为自己擦洗伤口,涂上金创药,再轻轻地包扎好。
“我有一事要同你说。”
为免让女郎觉得,他叫她过来就是故意给她看自己伤口的,顾峪默然片刻,压下因为女郎细致的动作而不觉扬起的眉梢,一本正经地开口,好像叫她来是为了说正事。
“我毁了他的气节,他而今一心求死。”
顾峪遂将扣押燕回在狱,假传他背信弃义归顺大齐的事说了,末了,长长叹了口气,好似在为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而愧疚自责。
“我不想伤他性命,但若是阵前对峙,我不可能赔上将士性命对他手软,是以,我才扣押了他。”
姜姮眼睫闪了闪,怔怔望着顾峪,当初他抓了燕回,扣押这么久,原是这般思虑的,想保下燕回性命?
“我只能说,是他自己背逆归顺,战前归顺和兵败归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只有这样,我才能为他记个军功,将来回朝,论功行赏,他应当能谋个不错的官职。”男人淡淡说着,好像所谋所虑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不值得感恩戴德。
姜姮的目光却动了动,望他片刻,低下眼眸抿唇不语。
“但是,燕回是个有骨气的,大约宁死都不愿背上降臣的名声,我也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
顾峪亦沉下眼眸,面上少见的露出彷徨不定之色,好像果真对自己所为生了犹疑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