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两个小时,从天亮等到天黑。
许婷婷是掩面哭着跑出来的,贺开端着酒杯,看着她身后,陆什并没有追出来。陆什从不是会去追别人的人。
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在许婷婷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楼上的灯光依然亮着。
正在这时,天公变脸,惊雷暴雨,短短几秒就淋湿了街道。
贺开等了二十分钟,暴雨依然没有停止的趋势。
他看了看表,十点三十。
他不想显得刻意,可确实没有办法再等下去。再过几分钟陆什就会睡了。
把纸袋护在怀里,贺开大步跑过街道,几秒就被淋了一身。好在夏季已经到来,并不算凉。
在电梯上升途中,他看着轿厢倒影里浑身湿透、狼狈的自己,无奈地笑了笑。过去他常常对着陆什卖惨,使用苦肉计,渴望得到怜惜与关注。可是今天,确实非他本意。
他给刘镜发去消息和地址,让对方来接他,这才敲响了陆什的门。
门开了,沐浴露的清香迎面而来。刚洗完澡的陆什站在门口,头发还在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在下颌与肩上滴出一小片湿痕。
贺开想从陆什的神情中分析出情报,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那张英俊的脸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眸光如雪,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二十分钟前他的女朋友没有哭着离开一样。
而这二十分钟,他只是平静地洗了澡,洗了头发,换上睡衣。
陆什随手拿着毛巾擦头发,问:“您落东西了?”
贺开看他的手臂,伤痕果然还没有处理。
“我怕你没有常备的药膏,就买了点来。”贺开把袋子递过去,“你手臂上的划痕要及时处理,夏天热,久了会发炎。”
陆什用小腿拦住想往外跑的小猫,只道:“您不用特意跑这一趟。”
“刚好开车经过,顺路,不麻烦的。”贺开已经能驾轻就熟地使用随意的语气,甚至能带上微笑,“回酒店时发现有东西忘了给你。正好我和小刘要去隔壁街区的酒吧喝酒,反正近嘛,就顺便过来了。”他说着把纸袋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随意得很,陆什思考了几秒,接过了纸袋和药膏。
纸袋里是两盒消炎止痛药,是贺开带陆什去看骨科医生时,开的那一种。
“我来之前问过那位给你做复健的骨科医生,他说陈年旧疾没办法完全恢复,遇到阴雨天还是会疼。我看天气预报今天有雨,你的药应该是刚好吃完,就想着给你捎两盒。”
陆什道:“您怎么知道,药会刚好吃完?”
贺开心道,他当然知道,他知道一切。当全身心系在一个人身上时,当然会知道他的一切。
他说:“上次医生开了两盒,一盒药是二十四粒,两盒是四十八粒,每次两粒。”
“今天是你走后,第二十五个阴雨天。”
第32章第32章他卑鄙、无耻、算计,可……
楼梯间的声控灯适时熄灭,却没人说话,几秒后,又被一道惊雷唤醒。
短短几秒的黑暗里,贺开不知道陆什有没有过情绪波动,哪怕是一丝。恢复光亮时,他可以确定,陆什眼里平静无波。
“麻烦您了。”他说,“药钱我会转给您。”
贺开心想,他就知道陆什会说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他对陆什的了解远胜其他任何人。
他早已预演过这样的场景,搬出了准备好的对答,温和又流畅:“药不值多少钱的,不用转给我。你知道我想弥补之前对你不好的地方,我希望你好,也希望你不要和我这么生分。”
生怕陆什拒绝,贺开看了看表:“他刚才有点事走了,还有二十来分钟就回来了,我去楼下等他,就先不打扰你了。手臂上的伤口记得处理,消炎药按时吃,好吗?”
说话时他直视着陆什的眼睛,带着温和笑意,进退有度,像极了关心弟弟身体、一心弥补过错的哥哥。
这是刘镜教他的——你想表现得落落大方,说话时就得直视对方的眼睛,因为心虚的人是没法直视别人眼睛的。
可他怎么可能在陆什面前不心虚?他带着滔天的谎言而来,陆什只需淡淡的一眼,他所有的伪装都会自动脱落。
为了能直视,他对着镜子练了一个又一个下午,练得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好在成效是显著的。
身上的衣服湿湿嗒嗒的往下滴水,非常不舒服,贺开道:“那我走了。”
陆什低着头,再次用小腿挡住往外窜的小猫:“雨大,进来森晚整理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