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的表面淌着热水,内里自然非常湿热。荆白一踏入,就感到一股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温度尚算可以忍受,但空气里除了蒸腾的热气,就是浓度前所未有的香味。荆白感觉自己的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这股肉香,但一想到这肉到底是什么,他就无法自制地恶心。
他闭目片刻,强忍住胃部的翻滚,将火折子从怀中摸出来点燃。
还好,水汽虽重,但火还能点着。
荆白松了口气,拿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亮一直拿在手里的烛台。
用关键道具照明固然有些浪费,但考虑到身处的位置,这算是必要的消耗。
等蜡烛点亮了,他才看见这假山里头藏了多大的空间。
荆白原以为这就是个密室一样的小空间,但他拿着蜡烛左右转了转,才发现这里的空间比他想象的大得多,竟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的密道。
密道的墙壁和他脚下踩的路都是石质的,没有特别的印记,也没有花纹。一般的密道两边都有照明的灯烛,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唯有幽暗漆黑的前路。
幸好荆白带上了他的烛台,不然摸黑走在这种地方,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他左手持着蜡烛,用右手护着黑暗中这仅有的一点亮光,一步步往密道深处走。
路上并没有什么危险,亦没见着什么异状,只是越往里走,那种黑暗而空旷的感觉反而消失了。
荆白刚进来时,没有刻意去观察过密道的宽度到底几尺宽,虽然知道左右两边有墙壁,但蜡烛的照明范围就那么点大,一直往前走时,是看不见墙壁的,因此也不觉得逼仄。
他并不怕黑,也不觉有多可怕,反而更关注密道里的温度。
但走着走着,荆白忽然发现,蜡烛的光竟然照到了密道的墙壁,他正站在靠右的那边。
是他不知不觉中走路偏斜了,还是密道确实变窄了?
荆白愣了一下,立刻拿着灯笼去照左边的墙壁,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这通道的宽度竟然收窄了一倍有余。
他当机立断,顾不得蜡烛的消耗,掉头走了一段回头路。
往回撤出一段距离,两道墙壁间的距离果然又拉开了一些。
荆白这才松了口气。
这说明密道是修筑的时候就越修越窄,而不是两道墙壁在他行进过程中故意靠近。
若真是如此,恐怕他来不及逃出去,就会被挤死在密道里。
他心态没来得及放松多久,便随着两道墙壁间逐渐拉近的距离,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从通道收窄开始,他就尽力走在密道中间,密切关注密道的宽度。
然而这密道确实是在步步收窄,从他能左右伸直双臂的距离,逐渐缩窄到能容两人并肩行走的宽度,最终到他甚至不能伸直一只手臂。
意识到这点时,荆白停下了脚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
这个宽度,走在其中的感觉已经非常压抑,加上黑沉沉的环境,人会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并不是人,而是一块正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挤压的肉饼。
周遭的环境憋闷湿热,荆白早就热得大汗淋漓。额头上的汗滴落到睫毛上,刺得眼睛发痛,又被他用力眨去。
呼吸中也带着一股沉闷的水汽。
狭窄的巷道中,烛光将他身影映在墙壁上,他扭头去看,便晃出幢幢的暗影,像是谁无声的凝视。
荆白定了定神,他注视着眼前黑漆漆的、夹缝一般的通道,心里有了决断。
他身体抵靠在右边墙壁,左手将蜡烛握在胸前并端平。他决定,如果左边的墙壁挤压到他的手肘处时,他还没看到道路的尽头,就及时撤出,不再向前。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往前走,但奇妙的是,你永远不会知道黑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没等他的左手手肘抵到密道的墙壁,荆白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发现自己已经接近了密道的终点。
好像有什么深色的东西在那边,他看不清。
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带着烛台那点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的微光,一步步地走进逼仄狭窄的巷道。
还没走到能看清的距离,他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很硬,像是什么细长条的东西,还会滚动,差点让他滑了一下。
荆白及时稳住身体,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沉默地弯下身,用手中的烛台去照。
他踩到的是做灯笼的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