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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月明水含烟(第1页)

1恩义

公孙弘,河阳城北门外五十里石盘村人士,自幼喜读诗书,善习弓马,家世虽是庶族出身,称不上什么名门显贵,但其父公孙良在小小的河阳,却也曾是名声赫赫的饱学之士,而立之年过后,还曾出任过数载河阳县的功曹,即县里的狱吏,对历代律令颇有些研究,而且公孙良其人,不但自己生性勤俭节约,从不奢侈浪费,且家教甚严,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公孙弘及其弟弟公孙存教导、管束得也是极为严格,所以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公孙弘从小便非常知礼有节,性格随和,朗然有君子之风,乡里乡亲们对少年之时的公孙弘评价也都极为不错。

怎奈,人生祸福有如白云苍狗总是变幻莫测、瞬息万状,还在公孙弘年仅十五岁,小他七岁的弟弟公孙存只有八岁那年,他们的母亲就因病辞世了,自此,父亲公孙良便又当爹爹又当娘,辛辛苦苦地拉扯着他们兄弟二人,又过了有三年之后,未曾想到,也一病身亡于任所之上。十八岁的公孙弘苦泪横流,带着弟弟,扶着父亲的灵柩回归乡里,守制三年,家事从此变得日渐消乏。因为父亲公孙良生前之时,为人、为任,一向清介自守,并未攒得多少钱两留于身后,家中只存下几间遮风挡雨的破房子,连年累月下来,公孙弘兄弟俩坐吃山空,莫说是冬添寒衣、夏增凉意,就是连口中的吃食都明显地有些不周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公孙弘本来与霞渚村村内的,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名字唤做丁芸雅的,自幼就定有婚约,那丁芸雅家与公孙弘家曾经累世通家,丁芸雅的父亲丁泰与公孙弘的父亲公孙良儿时一起读书,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许许多多载满他们二人纯真友情的难忘的故事,莫逆得形影不分,莫逆得就仿如同姓同胞的亲手足、亲兄弟一般。那丁泰长大成人以后,虽不曾似公孙良一般,在朝廷的衙门里供事,但是他却非常善于经营各种买卖营生,什么马匹、丝绸,粮食、蔬果,都多多少少地会涉猎一些。以致于长期运营、积攒下来之后,他不但成了霞渚村令人刮目相看的、首屈一指的富人,而且还于数年之前在河阳城城内购置下了一座很大的宅院,举家搬迁到了城里居住。

若是公孙弘的父亲公孙良尚且健在,按照两家的交好关系,再按照公孙弘出众的人品与才学,那丁家是不会有什么想要退掉这门亲事的缘由的。可是最近这几年里,公孙弘家屡遭变故,家境日益一贫如洗。而那丁泰家也早已不再是以往的格局,先前的模样。丁泰的结发妻子华年早逝,撒手而去之后,就只给他留下了丁芸雅一个女儿,彼时,尚在壮年的丁泰因不甘忍受孤独和寂寞,便又托媒人续娶了一房卫姓的妻子以续弦。一年之后,那卫氏很能随人愿地又给他添了一个健康、可人、招人疼爱的大胖儿子,这下,可把丁泰给乐坏了,满月酒就整整办了有一千余桌,亲戚朋友齐聚一堂来为他家的添丁之喜而送上自己的恭贺与祝福。

后来,丁芸雅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慢慢长大些后,其后母卫氏在她父亲丁泰心中的位置以及在她们丁家女主人的位置都慢慢稳当、牢固之后,那卫氏便开始暗暗地安下了私心,暗暗地盘算着这家产的继承与分配之事。她总是鬼迷心窍地暗自思想着,若是能够把丈夫丁泰挣下的这偌大家业,全数都归于她自己亲生的儿子一人所有,那该是多么舒心满意的好事一桩啊!可是,她又素知丁泰为人、经商,都是异常信守承诺的,如若想要从丁泰的口中提出与公孙弘家退婚之事,那本就是万万做不到,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妨试一试滴水可否能穿石,绳锯木断之功力,于是,眼见着公孙弘家里境况一日比一日、日渐衰败之后,那卫氏便总是在丁泰的耳边吹风说是,“自古以来,男婚女嫁总要讲究个门当户对,那公孙家如今已然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又怎么忍心、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受苦,况且芸雅自小就娇养惯了,偏巧又吃不得苦,依我看,还是给她另择一个官宦之家亦或是富庶之家的子弟为好。”这些话语,从表面上看,那卫氏绝对是一片菩萨心肠,完完全全都是为了她的后女丁芸雅好,可实际上,却是再为她自己和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考虑,因为她自嫁给丁泰以后,就早有听闻,说是她的丈夫丁泰,与公孙弘的父亲公孙良生前本是无话不谈、无事不帮,几同生死的刎颈之交,而丁泰本人对他口中的贤侄公孙弘,一向以来,确确实实又是发自内心地喜爱和看中,也经常会不时地去周济一下困苦中的公孙弘小兄弟两个,倘或日后,丁泰真的要把女儿嫁给公孙弘为妻,那么,公孙弘与丁泰的关系可就近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那可是半子之劳的乘龙快婿,依照丁泰素日里对于女儿的娇宠、惯养,对于公孙弘的器重、视若亲生,说不定,为了免除他的女儿嫁过门去吃苦受累,丁泰心血来潮之下,最少最少都会把半个丁家白白地送到公孙弘的手上去。

于是,那卫氏除了经常在自己丈夫的耳边煽风点火以外,还会寻着良机,特意假装讨好似地,劝说着她的后女丁芸雅本人,向她无风三尺浪、推波助澜似地说道,“公孙弘家一定不吉祥,一定是埋下了什么阴霾之气,父母年纪轻轻就这般早丧,想来那公孙弘兄弟俩就算不是克星,会克死其父母,也定是个苦命、短命的苗子,恐怕日后也不大可能在官场和生意场上有什么出息,还是趁早断了这门亲事,另择夫婿为好。”

若是搁在旁人,后母的一番“金玉良言”,姑娘本人一定会斟酌考虑,思量再三,寻出个个中厉害,悟出个个中得失。可是这丁芸雅小姐偏偏却是个耳软心活,不怎么有主见,更不怎么看重真情真爱,只一向贪图享受,吃不起苦、更经不起事的人。尤其是,自从半月之前,三月三上巳节那日,她自家的远亲近邻,一起齐聚于城外不远处的一条河岸旁,大家一起玩儿“曲水流觞”(又名“九曲流觞”,是古时上巳节,“魏晋时以三月三代替”,所玩的一种游戏。觞,盛酒器,常为木或陶制,木制可浮于水,陶制两侧有耳,也称“羽觞”,因重于木杯,玩时须放在荷叶上才能浮水而行。每年农历三月初三,人们坐在“曲水流觞”石刻旁,利用上下游间落差,在上游放置酒杯,任其顺流而下,杯子在谁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即取来饮之,彼此相与为乐,举觞相庆。)的游戏之时,她无意中碰到了其后母卫氏的娘家侄子,一个唤做卫学宾的少年后生,主动向她温情万般地献上了他自己的殷勤、爱慕之意,把停落在他近前的那觞美酒,用手端将起来,笑意吟吟地奉送到了丁芸雅的纤纤玉手之上,请她代为饮用。而那卫学宾生的肤白貌端、身形中上,也算得一表人才,故而,这丁芸雅小姐自那之后,便一颗芳心深深地、牢牢地、牵系在了她后母的侄子卫学宾的身上,总想着后母能够成其美事,成全他们二人的美好姻缘。

而那卫学宾自那日见了丁芸雅之后,自然也是日夜相思,愁眉难展,三番五次,几度拜托他自己的亲姑母,无论如何都要帮他了却了痒在他心头的这份相思债,可是他的姑母却总是推辞说道,她的后女丁芸雅早就与那公孙弘定下了亲事,若要悔婚,必得他的姑父丁泰同意才可奏效。

后来,那卫氏终还是抵不过她自己亲侄子的死磨硬泡,死缠烂打,忽而灵光一闪,自己又转念一细细推敲:倘或丁芸雅能够嫁给自己的亲侄子也未尝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自己的娘家虽说衣食不愁,可也算不得什么富贵之家,丁芸雅若是嫁到自己的哥哥家里去,即便她的丈夫丁泰到时为了疼女儿,多多陪上些嫁妆家财,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流到了自己的娘家去……如此想想,这还真是一件可圈可点可当促成的大好事!

于是,这桩事情两厢会意、不言而喻之后,那卫氏私下里便为自己的侄子卫学宾和后女丁芸雅暗自悄悄地开启了他二人互通往来的方便之门。每次,只要丈夫丁泰外出去做生意了,府中只剩下卫氏、丁芸雅,还有卫氏那不足五岁的小儿子在家之时,那素日里一向游手好闲却很会讨女孩子欢心、伶牙俐齿、贫嘴贱舌的卫学宾,便会趁着夜色迷茫,趁着傍晚间,府宅内到处都很寂静,很少有人走动之时,从丁泰家后花园的角门处悄悄地溜进院来,一直溜到丁芸雅的秀楼——飘香阁上,与丁芸雅一起幽会、玩乐。那丁芸雅小姐青春二八,嫩俏可人,却只图自己一见倾心,相会快活,全然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与忠贞,真可谓是,天生媚骨,桃李艳华,眉弯万种风流之态,目送勾魂摄魄之情,直引得那一向就喜欢招蜂引蝶、系恋女色的无术之辈卫学宾,整日整晚的盘旋、缠绕、依恋在她的的石榴裙边,欲罢不能,欲去不舍,欲醉欲仙,欲生欲死。

然而,这世间之事又岂能有一件能够做到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久而久之,身为一家之主的丁泰,必定也能从女儿平日里一些异乎寻常的举动中看出些什么“不一样”、听出些什么“不寻常”。他府上家中的丫鬟、奴仆对于此等胆大妄为之事,私下里也会偷偷地一言半语的说长道短,而这些有长有短的难听的话语,谁又敢保证,不会被偶尔路过抑或是恰逢突然归家的丁泰,乍然间听在耳中呢。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平素常丁泰早已习惯了的生活中,时不时出现的一些偶然迹象,也并没有真正引起他的注意,那是因为,丁泰本身就是一个除了他自己的生意,对于其他的事情,都比较粗枝大叶、马马虎虎的人。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生意场上的事就已经忙的他不亦乐乎,他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去多多关注其他的事情,更何况,他自己的女儿早就已经过了碧玉年华,突然间变得更爱打扮些,更喜欢带着丫鬟出去上街,开开眼界,那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的事,只是有一点,丁泰觉得他是该好好地考虑、决定一下了,那就是他自己的女儿与公孙弘的亲事问题也早该提上日程,早该为他们二人择选个良辰吉日,好好地操办操办了。

这年冬天,天气比起往年来,似乎要冷了许多许多,雪覆山川,风嗖林野,天寒地冻,飞鸟绝迹。丁泰年前的最后一次出门做生意,因为路途遥远又因冰雪封路,车马需要缓行,所以整整在外耽搁、滞留了有一月之久,才得以回到家中府上。

虽说,丁泰对于公孙弘如今的家境也不是很满意,也非常不符合他嫁女儿的条件,但若与这些相较起来,作为一个父亲,丁泰更看中的其实还是公孙弘这个人,还是他自己女儿更长远的幸福。家境不好,他可以给与扶持,可以想方设法地助他一臂之力,人好,又不乏文韬和武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今年临近新年之际,他便打算着把公孙弘请来家里,和他商量一下迎娶自己女儿丁芸雅之事。

然则,公孙弘却没能接受到他的邀请,因为公孙弘彼时刚刚吃了官司,正在等待着官衙的传唤和判决……

原来,公孙弘家西邻,住着一户林姓人家,男主人是村里学堂的教书先生,妻子霍氏,两夫妻育有一女一儿,女儿年方十七,老来得子的小儿还尚不满九岁,一家人平平淡淡地过着一种和乐安稳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就在两年前,他们家这种安闲清平的生活却被打破了,终止了,因为那霍氏突然患病,半个身子不听使唤、偏瘫,以致生活不能自理,口齿也不再利索,要依靠别人喂水喂饭,端屎端尿……起初,那教书先生还能尽心尽力的和女儿一起照顾着妻子,忍受着妻子日渐变坏的脾气,可日子一长,他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他自小也是生在书香门第,没有吃过什么苦,只是除了读书还是读书,成人后除了教书、写写诗文,也不会做些其他什么营生,至于每年的农忙时节,他跑去地主豪强家做工种地,也只是生活所迫,为了挣些额外的吃喝,勉为其难而已。所以,如今这样的家庭状况,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服输了,认败了,他经常望着自己尚在少幼的一儿一女摇头叹息、长吁短叹,他白天要去教书,挣着微薄的收入,晚上回到家,还要照顾动弹不得的妻子吃喝拉撒……夜以继日的劳累,加上家庭生活的不顺心,使得后来的他,经常一个人蹲在背人处喝闷酒、以酒浇愁,想着自己没有任何展望的生活,而默然落泪,就这样煎熬了一年多以后,突然有一天,他从村里失踪了,不知去往了哪里,尽管他的女儿和儿子找遍了许多地方,亲戚朋友家到处都找过了,却都再也找寻不到他的踪影……于是,家庭的重担,便全部都落在了他的女儿林英的身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便默默地担起了照顾母亲和弟弟,照顾家的责任。

生活的艰难,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林英少小单纯的心灵,她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倔强了,与邻居公孙弘兄弟俩可谓是同病相怜……正是因了这种同病相怜,这种惺惺相惜,所以后来,公孙弘便也经常主动地去帮助林英做一些事情,比如挑水、砍柴,这些女孩子干来比较沉重的活儿。而林英则也会帮着公孙弘兄弟俩做一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计,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姑娘和少年,虽然心内对对方都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好感,但却从来也没有表露过,更没有做过什么有背礼法道德之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熬着、熬着,虽艰难,却也还算能平平安安。只是未曾想到,某一天的祸事临门,竟然是那样的没有任何征兆:那是今年秋末冬初的一个漆黑残夜,一个村里不学无术的无赖,一个三十岁余尚未娶上媳妇的赖皮男人,一个早就盯上了苦难中的林英一家,早就盯上了林英美貌的男人,竟似恶鬼幽灵般地闯入了林英的家中……

林英的容貌虽称不上芬芳占尽,惊艳众生的天人之姿,但在乡里村庄,在方圆百里的任何地方,那恐怕也是千里挑一,很难有人能比得下去的,眉弯新月,眼含秋波,青丝如瀑,高挑儿婀娜,虽说是乡野里土生土长,可那白皙粉润的肤色却是秀润水灵的自然,那俏丽娇媚的眉眼更是活泼多情的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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