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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月明水含烟(第3页)

寒寒凉凉、若隐若现的日光,被任意肆虐、咆哮的北风吹得凌乱不堪!而那经过了热烈喧嚷之后,偶尔也会稍事休息的绮罗大街,却在落叶满地、市街一片淡然的午后时分,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丝丝难得的暖意……

也正因了如此,正因了街上的一切还都处于难得的午后时分,昏昏然俱皆有些困乏的样子,所以,潘岳□□的马儿才能够以它能力之所及、最快、最畅通无阻的速度,仅仅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便径直飞奔到了罗远所引领的那家“金氏灯笼坊”的店铺门外。

然而,彼时店铺门前骇浪惊涛后正在缓缓恢复平静中的、呈现在潘岳眼前的一幕,却似乎在昭示着,在明明白白地显现着,店铺内曾经发生的、令人气炸肺腑的所有不堪之象,都已经渐渐地否尽泰来、花明柳暗:那是因为,当潘岳气喘吁吁地飞身下马之时,却分明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妻子杨容姬和女儿小金鹿在丫鬟圣莲的陪伴下,已然安安稳稳地在街边的树下站立着,而且在她们三人的身边、周围,还围拢着几个陌生的妇人,像是在善意地安慰着她们。与此同时,潘岳还注意到了,就在距离他妻子女儿不远处的店铺四周,横七竖八地跌躺着许多个家丁打扮的仆从,还有罗远口中所说的那三个花花恶少,此刻也已经像遭了霜打的茄子一般,正自低声下气地跪倒在几个衣着打扮颇似塞外匈奴人的跟前,一个劲儿地哀告求饶。

见到这样的场景,潘岳的心头才禁不住一阵阵平复,一阵阵释然,他那颗一直悬到嗓子眼儿的心,也才慢慢地回归到了它正常之时所在的位置。可是潘岳充斥在胸间腹内的、那冲天的气愤,却还是未能够有稍许的消散,“容姬,鹿儿,你们还好吧?”潘岳快步飞跑到妻子、女儿的近前,充满心疼、怜惜的目光,把她们母女从上到下,前后左右的细细观察了个遍,当他看到自己的爱妻和爱女的状态还算安好,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后,潘岳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而后,他即愤然转身,三步两步便跨跃到了那几个恶少的近前,眉峰冷涩,星眸喷火,气愤填膺地高声叱骂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如此嚣张无礼,真是畜生不如,……”

潘岳说完,俯身弯腰便揪起其中离他最近的那个绿豆眼儿的衣襟,怒冲冲挥起拳头就要朝着那绿豆眼儿打将下去,可是,令他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是,那绿豆眼儿抬眼看到他后,却好像认识他一般,竟然可怜兮兮、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向着他乞求、哀怜道:“潘叔父,潘叔父切莫动手,小侄已经知错了,求潘叔父饶过小侄这一回吧,小侄日后再也不敢了!”

潘岳闻言,颇感诧异,这才定睛打量起这个居然敢称呼自己为“叔父”的纨绔恶少,也才刚刚注意到,原来,他早已满头满脸全是青紫红肿的伤包,“你究竟是何人?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竟然还敢口称我为叔父?”

“潘叔父,小侄知道自己错了,小侄事先根本不知道,她们……她们是您的家眷哪,若是一早知道,小侄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做呀,小侄今后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敢了!潘叔父,您不认识小侄,可小侄却一直都记得您哪,小侄的叔父就是赵王府上的左常仕孙秀哇,小侄就是孙琦呀!”

“孙琦?孙秀的侄儿?……”一句话随风入耳后,潘岳那紧揪着孙琦前襟的手,不由自主地便稍稍松懈了一下。

“对对对,潘叔父,就是我,我就是孙琦,小侄儿时,还曾随着叔父一起,去过您家的琅琊太守府拜望呢!潘叔父,念在您与我叔父同殿称臣的份儿上,您就宽恕小侄的不知之过吧!求求您,让这几位义士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一定悔改,再也不敢了……”孙琦的一双绿豆眼儿“叽里咕噜”地转个不停,手捂着伤处,巧舌如簧,一个劲儿地哀求着潘岳,哀求他能够看在其叔父孙秀的颜面上,饶恕于他。

潘岳迟疑着,并没有即刻就回复那孙琦的哀告,但是,当他听到孙琦口中提到那几位救下他妻子女儿的义士时,他才猛然想起,早该去答谢一下人家那几位侠士的仗义之举了。于是,他松开手扔下孙琦,赶忙转身回头紧走几步,朝着那几位匈奴族打扮的豪侠之士躬身大礼拜谢言道,“今日,承蒙诸位义士搭救在下妻女,潘安仁这厢有礼了!”潘岳话语说完,又特地走近一步,再次弯腰鞠躬,恭恭敬敬地朝着他对面为首的那位身形又高又大,魁伟异常,满脸须髯飞舞,目光炯炯如电的匈奴勇士大礼参拜说道,“仁兄义举,在下定永记于心,敢问仁兄尊姓,岳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哈哈哈,贤弟,潘贤弟,愚兄早就说过,山水有相逢,我们一定能够后会有期!不知潘贤弟,可否还想得起匈奴人刘渊?刘渊坐下的这匹宝马,可还是当年从潘贤弟你的手中购得的呢!哈哈哈……”

笑声朗如秋风,话语亲如春雨,惊得潘岳忍不住抬起头来,又仔仔细细地辨认了一下,这位面带着爽朗而又亲切的笑容,正自端详、打量着他,令他看来也颇有些似曾相识感觉的匈奴人,“哦,原来是兄长啊,岳实在是失礼了!请兄长宽恕小弟眼拙之过……”

“不妨事,不妨事,若说要怪,只该怪愚兄我这张脸面变化太大了,哈哈哈,不似潘贤弟你这般,风采犹胜少年之时啊!贤弟,你我弟兄先且不忙叙旧,还是先看看如何处置眼下这几个畜生吧!我等也是方才在救下尊夫人时,从夫人的口中得知她们乃是贤弟的家眷,所以,愚兄是特意在此等候贤弟,请贤弟亲自定夺此事的。哼哼,依愚兄看,似这等毫无廉耻,牲畜不如的东西,倒不如阉割了的干净,也省得他们日后再去祸害人!”

“潘叔父,小侄知错了,小侄该死,都怪小侄酒后无德,但是求求您了,千万千万不要废了小侄啊,小侄家中还有几房妻妾要养呢!潘叔父,他们,他二人族内的叔伯,也是和您一起在朝为官的同僚啊,求求您,就看在我等前辈人的份儿上,饶了小侄,饶了我等吧!”

刘渊的最后一句话就仿如一声震天的惊雷,直吓得那孙琦顿时就浑身上下如筛糠一般抖作一团,急忙忙又跪爬了几步,一直爬至在潘岳的脚下,伸出手去死死地抓拽住潘岳的衣袍,眼泪鼻涕满脸乱淌,苦苦地哀求不止。而另外那两个与孙琦一起作恶的,孙琦口中的“裴兄”与“和兄”,即“胖青蛙”和“大舌头”两人,此时也惊骇的如那孙琦一样,忙不迭时地紧爬了几步,双双跪拜在刘渊身旁一位芝兰玉树般风发流韵、俊美异常的年轻后生脚下,不住地哭嚎着,求告着,“义士、英雄,求求您,饶过我等吧,如若日后,我等再敢为非作歹,就让我们满头满脸都长出疥疮,变成癞蛤蟆……义士,义士,求求您,就放我们走吧!”

那年轻后生身似寒松、傲然而立,面若寒冰,色如利刃,只略微地低下眉来,冷冷地瞪了这两个匍匐在他脚下,猪狗般不堪的恶少几眼,便把头转向了那旁站立着的、一直还是怒愤满胸,难以息止的潘岳,眼神中传递出来的信息,自然也是提请潘岳亲身决断此事。

可是,就是在那一瞬间,就只是因为瞬间触碰到的那年轻后生轻轻地,似乎很不经意、很淡然的默默地一瞥、一望,而后又很快挪离开、回避开的目光,却居然惹得潘岳的心头,蓦然间一阵岁月流红,令他惊讶、哑然了许久,也痴愣愣、呆呆地回想了许久……“为何这如水般清澈、倔强的目光,竟是这般的熟悉而又陌生?为何这如月般皎洁、绝世的面庞,竟是这般的令他感到亲近而又令他颇觉疏远?”他是谁?他明明身着着匈奴族飒然而又豪气的衣装,胸前飘摆狐狸尾,脑后斜插雉鸡翎,背弓搭箭,手握龙泉。他明明高秀挺拔、气宇飞扬、正颜厉色、男装满身,可是他,他的目光、他的面庞,却为何会令潘岳骤然之间便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曾经深深地刻印在他脑海心间,深深地左右着、干扰着、牵系着他的感情、他的人生,他的一切的一个人,一个姑娘,一个豆蔻年华,绝美而又绝悲,决然冷艳得像梦一般迷离的姑娘,她是他曾经的一见倾情,她是他一个未能实现的梦……

“安仁,安仁你怎么了?……”是妻子杨容姬带着女儿缓步走到他近前,轻声柔婉地一句呼唤,才把潘岳从梦一样虚幻、海一样迷茫的意境中,慢慢地唤醒了过来。

“哦,容姬,……”潘岳低低地答应了妻子一句后,便把近旁女儿的小手,稳稳地牵在了手里,人也随之缓缓地回过神儿来了,他抬起眼眸又下意识地望了望那位匈奴族的年轻后生,他看到他早已背转过身去,一直旁若无人般,丝毫也不被足下那两个跪地乞饶的恶少搅扰地、冷峻而又笔直地站立着,目光漫无目的地看向远方……似乎是在浏览着、涉猎着大街上愈渐喧闹的一切,而这喧闹的一切在他的眼眸中,又似乎是那样的如水无澜、如花无色,令他不在乎、不关心、提不起兴趣,更无所谓把他自己的心境融入于其中。

“兄长,决不能轻饶了此等败类!”从始至终,一直都是默无声息地站立在潘岳身后不远处,静静地观睹着眼前的事态,从未多言多语过一句的公孙弘,不明白恩公潘岳为何竟是这般的优柔寡断,为何还不速速作出定夺,哪怕是拳打脚踢,再好好地揍那群家伙一顿,也是能够解解恨、出出气的。于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火爆性子的他,提宝剑紧跨几步,便巍巍然站到了潘岳的身旁,光闪闪、寒凛凛的剑锋,锋芒一闪,便直接指向了那孙琦的脖颈处,而后又转回头来高声提醒着潘岳说道,“兄长,对于此等祸事决不能轻罚轻断,否则,人家会以为我们软弱可欺、任人宰割呢!”

此时,天上的太阳已经渐渐地歪过了头顶,稍稍安静、歇息过后的绮罗大街也慢慢地恢复了素常时的喧嚣,“金氏灯笼坊”的店铺门前,潘岳、刘渊等人的身边四周,大睁着好奇的眼睛,围拢过来看热闹的行人也愈聚愈多,都在莫名其妙地望着眼前乱糟糟、杂沓纷繁的景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潘岳当然也想尽早地了断此事,可是怎么了断?是就这样不痛不痒地放过这些恶人?还是把他们扭送官衙,打上几十大板,好好地出出胸中的这口恶气?十几载的宦海沉浮,官场跋涉,所见所闻、所经所历,潘岳觉得自己少年之时的那种义勇之气,已经被世事的险恶、人心的险恶,给消磨、泯灭掉了许多许多……他变得有些胆小了,怯弱了,他开始学会了思前想后,学会了权衡轻重,甚至学会了审时度势、虚与委蛇。如今的他,行事之前,总会不自觉地先想到他的妻女、父母、兄弟、亲人,他知道,他应该学会,应该有能力管控住自己,保护好他(她)们不受到任何伤害,不让他(她)们因为自己的冒失冲动之举而受到无谓的牵连。他想到孙秀如今早已不再是当年自己父亲琅琊太守府中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而是凭借着投机、阿谀,攀高附贵之能事恬居高位,高高地升任为了赵王司马伦府上的左常仕,说一不二的心腹之人,而且潘岳还曾有所听闻,说是孙秀的长子孙会好像已经和太子司马衷、太子妃贾南风的长女河东公主定下了姻亲,与司马氏皇家沾了亲带了故,孙秀这几年里的气势真可谓是蒸蒸日上,发达得了得!潘岳人在矮檐下,又哪得不低头啊!而眼前这作恶的孙琦,又本是孙秀的嫡亲侄子,只因其亲生父母早亡,从小便由孙秀抚养长大,自然也就如孙秀的亲生子一般不二。看如今,孙琦等人早已满头满脸青肿不堪,一直跪在自己的脚下苦苦地恳求、认错,而自己的妻子女儿,看状态也尚且安好,“唉,还是就此打住吧,虽然自己一向都很讨厌、憎恶孙秀的为人,但也没必要和他总是‘怨上加怨’。还是及早地平息了此事,日后深居简出,少要出来招惹是非也就是了。”思想到此,潘岳便扭头转身扶着妻子女儿,让她们和丫鬟圣莲一起上了罗远的马车,先且回归家中府上,好生休息。而后他才走回身来,冷冷地冲着那依然伏跪在尘埃的孙琦等鼠辈,使劲儿地挥了挥衣袖,“尔等滚吧!”

“兄长,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这些恶人吗?”对于潘岳的决定,公孙弘实在有些不以为然。

“贤弟,还是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潘岳的表情布满了无奈的、矛盾的阴云。

“哼,还不快滚!……”公孙弘还是有些气愤不过,趁机带着他的两个随从又狠狠地踢了孙琦和“胖青蛙”、“大舌头”几脚,口中愤愤地骂道,“滚!”

风浪过后,水面很快也就微波如鳞,潘岳听从妻子杨容姬的嘱托,临行时,还特意和公孙弘一起进到灯笼坊的店铺之内,好言安抚了那同样受到惊吓不浅的金氏姐妹俩几句,还把自己随身不多的一包钱两也放在了那姐妹俩的柜台之上,要求她们无论如何都要收下,好生奉养瘫痪在床的父亲,好生教养年幼的弟弟。

原来,这“金氏灯笼坊”里正值碧玉年华、美丽而又端良的姐妹两人,姐姐名唤金莹儿,妹妹则唤做金雪儿,她们的母亲因病早丧已有多年,父亲前些年时以兵卒的身份从军出征,跟随老将军王浑的军队征讨东吴之时,只因臂膀部位中了箭伤,医治不及时,一条胳膊已无劳作能力,后来不知何故,一条腿也跟着不能走路了、残了。一直照管着、看顾着她们姐弟三人的奶奶离世去后,莹儿和雪儿姐妹两人便挑起了家庭的全部重担,因为姐妹二人自小之时就相当的聪慧灵巧,能诗会画,又颇得奶奶真传,很有刺绣的功底,于是,她们两人便想到了经营、贩卖自己手工制作的各种绢灯、纸灯来养家糊口。只是从未曾想到,女孩儿家抛头露面,又因生的娇美,才无端惹来了事端,还连累了恰巧此时也在店内的、潘岳大人的妻子女儿跟着遭受凌辱……所以,对于潘岳的毫不见责与好心相助,姐妹两人自是千恩万谢又致歉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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