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年过去,沪市的基础设施已经开始重建,可各处墙壁还是留下了被炮火轰袭的痕迹。
思齐还发现租界内的人比起以前更多了,有逃难的中国人,也有白俄人之类的外国人。
全世界都在打仗,对外国人来说,暂时安全的沪市租界反而成了可以容身避难所。
思齐心头思绪万千,直到看累了才收回眼神。他整理好内心的家国情怀,调理完毕后将身体往前倾,他扒着车座靠近司机,用轻松的语气道:“霞章哥,辛苦你照顾我父母了。”
霞章观察着路况,保持着行车稳当,嘴里应付道:“嗯,你们家这种爱客气的毛病倒是一脉相承。”
思齐“嘿嘿”一笑,挠头,“你就说这些话听起来舒不舒服吧。”
想到文薰,霞章也跟着笑,“嘴甜也是一脉相承。”
回家之前,霞章先绕道去了一趟凯司令,买了两块栗子蛋糕。
思齐一看就知道他是为文薰买的。
“姐姐小的时候喜欢吃这个。”
“是吗?”
“后来她大了,可能是为了拿出大姐姐的样子,就很少吃零食了。”
霞章听完觉得这回倒是正好,怀了孕,身体的本能驱使着她去吃喜欢吃的东西,也算是对她身体欲望的一种发泄。
二人顺利回到家,黄太太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到儿子,她热泪盈眶,抱着就要亲亲。思齐不好意思,躲了两回,然后自己往母亲脸上亲了一口,“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黄太太擦着眼角,因心情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流。
霞章不愿打扰他们的亲子时间,借口要处理工作,上楼去了。
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吃饭了,黄太太嘱咐他待会儿记得下来。
将行李交给家里的佣人,思齐握着母亲的手来到客厅坐下,期间一直和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叫她大喜大悲,有伤身体。
“敬贤那丫头寄信回来过吗?”
黄太太稳住声音回道:“中秋,过年、端午的时候寄来了一封,说很习惯那边的生活,学习也很容易,学得比很多外国人都好。日本人来了之后又写了一封,询问家人平安。后来我们再给她寄信,就是告诉她你姐姐有喜的消息,现在应该才到她那儿,回信倒没有那么快。”
思齐听完,迫切地想要了解她来信的内容,“信都收在哪儿呢?让我看看她具体都写了什么。”
他猴急的模样逗得黄太太破涕为笑,“在你父亲的书房呢,等吃完饭再看也不迟。”
“哦。”思齐知道,母亲大约是需要他好好相陪的,便乖巧地坐下。
见他听话,黄太太眼中又升起欣慰。要说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便是这一双儿女了。他们自幼听话懂事,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姊妹友爱,优点齐全,从小到大任谁见了只有夸奖的份。
这样的孩子,一定能够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
思齐没有察觉母亲的走神,又问起文薰家的事。
“刚才回来路上我和霞章哥聊天,说是姐姐现在已经显怀。听说她这胎很顺利,孩子很心疼母亲,没让她有太大的妊娠反应。”
“是啊,”黄太太都有些羡慕文薰的状态,“她这段时间忙得风风火火的,哪像是双身子的人?”
“她和霞章哥今年还是照常在教材编写组工作吗?”
“对,国文组已经结束了,外文组今年说是要大改,所以你姐姐那边会慢些。”
“会不会很辛苦?”
“等晚上你姐姐回来你见了她就知道了,她巴不得往身上揽更多的工作,一天到晚的,据说还在持续翻译着外文,精神头比我还好呢。”
思齐听得认真,不间断地随话语的内容露出笑容。黄太太说完却欲言又止。思齐捕捉到那份犹疑,直接发问:“妈,你有话要说?”
“嗐,”本来不想说的,既然儿子问了,黄太太便顺势道:“你姐夫有没有同你提过,他们下个月就要往北方去的事?”
思齐十分意外,他是真的不知道,“临安大学不好吗?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为什么要走?”
黄太太点头,又是担心,又是无奈,“你姐夫前段时间在《大公报》上发布了断亲声明,执意和莫家断绝了亲子关系。”
思齐急得往前坐了坐,“怎么会这样?”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
“那您长话短说。”
黄太太一噎。她看着比去年又高了些,壮了些的儿子,为了尊重他如今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