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这两個性情迥异、却都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孙儿,终于彻底接受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叶孟秋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指回握住孙女那极小极软的手,生怕用力一点就会碰碎了她。他抬起头,看向林芊雅和叶英,眼中最后那点残留的复杂情绪也彻底被一种满足和温和所取代。
“都好,都好。”他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轻极柔,仿佛怕惊扰了掌中的小宝贝,“都是好孩子。”
他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眼前的一切——
儿子叶英,历经磨难却安然归来,眼神沉稳,显然已能独当一面,再非昔日需要他严加鞭策的少年。
儿媳林芊雅,虽体弱却气度不凡,眼神坚韧,与儿子并肩而立,显然是能共患难的伴侣。
长孙叶灏,天赋之卓绝堪称鬼神惊泣,是藏剑山庄百年未有的希望,是足以将叶家剑术推向前所未有高度的基石!
次孙女叶璇,娇弱可爱,那全然信赖的柔软笑容,瞬间填补了他身为祖父、渴望含饴弄孙的所有期待。
一瞬间,什么七百年的时空隔阂,什么朝堂江湖的纷扰,什么儿子“入赘”的憋闷……全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叶孟秋一生追求的是什么?
是藏剑山庄的兴盛不衰,是叶家血脉的传承延续,是剑道极致的探索攀登!
而此刻,这一切竟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却又无比圆满的方式,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儿子无恙,且更有担当;
得了佳妇,智慧坚韧;
孙儿天赋冠绝古今,足以光耀门楣;
孙女娇憨可爱,承欢膝下。
人生圆满,莫过于此!
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澎湃的激动和狂喜冲击着他的心胸,比他此生锻造出的任何一柄利剑出鞘时的锋芒更锐利,更灼热!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颤,那不是因为年老,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和满足。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这失态的情绪,却终究没能忍住。那总是紧抿着、显得威严甚至苛刻的嘴唇,大大地咧开,发出一阵洪亮却不再带有丝毫怒意、反而充满了畅快与欣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天佑我叶家!苍天待我叶孟秋不薄!哈哈哈哈!”
这笑声震得房梁似乎都在轻响,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和一种“夫复何求”的巨大满足感。他看着叶英和林芊雅,眼神灼灼发亮,先前所有的审视和不满都化为了无比的顺眼和赞赏。
他甚至觉得,儿子这头白发都顺眼了不少,颇有几分历经风霜后沉淀下的独特气度。儿媳这病弱的身子,也成了惹人怜惜、需要全家精心呵护的理由。
笑罢,他看向叶英和林芊雅,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决断,先前所有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英儿,芊雅,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便好!你们很好,把孩子教养得……很好!”
他心中感慨万千。儿子经历的磨难他已知晓,无需再赘述追问。此刻他只觉得,无论过程如何匪夷所思,结果是好的,便是圆满。
“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到林芊雅苍白的脸上,语气带上了真切的关切,“你的身子,务必要仔细调养,万万不可再劳神费力。”他又看向叶英,叮嘱道,“英儿,务必照顾好她,需要什么,尽管……”他顿了一下,意识到此地并非藏剑山庄,改口道,“……总之,务必周全。”
林芊雅微微屈膝,温婉应道:“多谢父亲关怀,儿媳谨记。”
叶孟秋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两个孩子,越看越是欢喜。一个天赋绝顶,一个娇柔可爱,都是叶家的血脉,都是未来的希望。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历经风雨,此刻竟有种人生圆满、夫复何求的慨叹。
窗外月色渐深,他虽精神亢奋,却也感到一丝长途跋涉和情绪大起大落后的疲惫。
林芊雅察言观色,适时地柔声开口道:“父亲一路劳顿,又说了这许久的话,想必辛苦了。夜色已深,不如早些安歇?明日一早,儿媳再带孩子们来给父亲请安敬茶。”
叶孟秋确实感到些乏累,闻言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也好。”他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语气缓和,“你们也早些休息,孩子还小,需得精心。”
“是,父亲。”叶英应道。
林芊雅再次敛衽一礼:“那儿媳先行告退,不打扰父亲休息了。”
叶英也向父亲行了一礼,随后夫妻二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缓步退出了厅堂。
叶孟秋独自留在厅中,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陌生的明月,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胸中再无郁结,只剩下满满的、沉甸甸的慰藉和对未来的一丝期待。
他转身,在管家仆役的引领下,走向为他准备的客房。今夜,他或许能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