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来就是外乡人,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之前……之前钱佑孩子的事情,他们也帮了不少忙,都是好人,都是好孩子。我们想着,还是想要找一找……”
竹影摇曳,屋子里的五个人都静静听着掌柜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说着说着,想给自己找补,自己也知道这番话怎么听都不太立得住脚,渐渐说得越来越磕磕绊绊,到后来声音几不可闻。
姒墨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掌柜朦胧着抬眼看她。
窗外的蓝调浓郁得有些郑重,姒墨说:“我明白了。如果她,如果钱佑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沈道固转头看向姒墨。
连连道谢的掌柜或许现在还不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但作为曾誓要“供奉”神女的沈道固,实在太明白这是个怎样的承诺了。
这是一个神明,对具体的、确切的、某一个凡人的偏爱。
沈道固摩挲着手里的青瓷杯,微微出神。
他把绘着飞天莲花纹的瓷杯“咔哒”一声放回桌上,又看向眉目清冷的姒墨,看向她对面不知为何眼泛泪花的掌柜,她身旁杵着下巴的狐狸,还有从头到尾都不明白状况只给大家一遍遍添茶的无念公子,赵年儿。
沈道固侧头凑近身旁的明诚,忽然说道:“我反省了一下自己。”
明诚:“?”
明诚把嘴里咬了一半的羊排放下,恭敬问:“公子反省什么了?”
沈道固垂眼:“不能和你说。”
明诚:“?”
明诚把咬了一半的羊排夹回来,莫名其妙。
沈道固又凑近他,补充道:“你不懂。”
明诚:“……”
明诚:我可太不懂了,下回给公子抓安神药的时候添一味祛邪的吧,上次林将军练武时候用的那味铅球就很不错。
或许是少了那两个手脚麻利的学徒,或许钱大娘此刻仍是心事重重,这顿饭的滋味并没有从前那么稳。
有一些凡人中的作家喜欢将写作比成做饭,说写作的过程就是在“烹饪创意的盛宴”,这其实很有道理。
或许不同的结构、节奏、语言就如不同的烹饪技巧,固然有玩转的空间,文笔可以变化、故事可以遮掩,但最终作者的阅历、思想、内核总是会赤裸裸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这也是小孩子们学诗的时候为什么要一起了解作者的生平。
作者本人的人生,和他们的作品,总是相辅相成的。
反过来也是一样。
今天的这一顿饭,细品总是一顿十分令人悲伤的饭。
他们五个人吃了一顿悲伤的晚饭,站在萧瑟的北风中,照着清冷的月光,挥手作别。
沈道固问:“快到宵禁的时辰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姒墨思考了一下。
念窈嘴快:“镇……”
姒墨一把抱起狐狸,飞快地思考:“真好啊真好啊这天气……很应当去溜溜狐狸!我最近主动学习了一些狐狸的饲养知识,野生狐狸需要每日两个时辰的运动量,不然就会拆家,你不知道吗?”
沈道固低头看看无辜的念窈,诚实摇头:“我不知道。”
姒墨往上掂了掂狐狸:“哦,哦你不知道啊,那么这个是我想当然了,我还以为你房里的书你都读过。”
她无意识地踢了踢路边的秋叶:“不过也很有道理,你才十九岁吧?这么小的年纪,确实很不应当什么都懂得很多,我理解,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