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树根部粗壮,树纹清晰,大概也是在这场意外中“丧生”。树干从中部断开,树头重重砸进地里,那倾斜的半截树干即使没了生命体征,也依旧硬挺着,死死杵着地面。再看地面上——四下散落着绿意未褪的碎叶。
盛恢抱着她跨过前面杂草碎叶汇聚的泥泞之地,脚步未停,径直走到那光亮最盛的地方。
他把宝涂放在那根倾斜的树干上。身穿白裙的女孩面颊红润,两手撑着树干稳定身形,白皙纤细的手臂在周围光芒的映衬下更显出白玉般质地。
这树干有些高,她下意识微微晃着腿,在空中上下浮动,像树毁而生的小仙灵。
宝涂的视线此刻与他齐平,尽管没有拥抱,也无言语,却能感受到他的眼神诗中黏在自己身上,像绵密细腻的奶油,有些腻过头了。
她惦记着“正事”,虽然得了肯定的回答也没有理解多少,但还是支支吾吾地凑过去。
“那如果没有完全好……嗯……今天还可以要最后一次哦。”
说完,从脸颊到耳朵,熟了个彻底。
盛恢轻轻掐住她的下巴,那一块皮肤立刻泛起粉色。他的指腹在那块皮肤上动了动,红润的唇微微张开,女孩随之发出疑惑的气音。
直到听见他开口。
“如果是为了安慰我,做到这个程度就够了。”
“我当然明白你的担心,虽然分享和倾诉的感觉还不错,但有些事,人总得自己消化。”他只往里看了几眼,又揉了揉她的下巴,这次开口时声音又低了些:“有点肿了,再来一次……舌头不想要了?”
他刻意说得很慢,不知道宝涂听进了哪一句,原本羞涩别扭的神情渐渐褪温,乌黑的眼珠子微微转着,像在思考。
“……对啊,是这样才对的。”
她坐在高高的断树根上,能轻而易举地平视盛恢的双眼。周围的白光似乎更强烈了些,她几乎能在盛恢眼中看清那些璀璨的光晕……又或者是,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本就这样灼人。
盛恢知道她听进了他真正想说的那句话,意识到终于要踏进这个夜晚真正的秘密。
“所以,你最近为什么对能量学这么好奇,也可以告诉我么?”额间传来一片温凉的触感,他靠近,轻抵女孩的额头:“就像刚刚我对你说一样,现在换你了。”
话题猝不及防地转移,女孩脸上出现短暂的惊慌,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没有啊。”
盛恢沉默几秒,不过对她这样抵触的反应倒是不意外。
“书柜里那几本能量原理全不见了,我没碰过,是老鼠偷偷运到床头柜里的?”
宝涂僵住,眼神又飘忽起来,“我不知道呀……”
盛恢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不像刚才那样柔和,多了点探究……还有宝涂看不懂的东西,她是不懂,但一想到他现在可能在心里剖析自己,心情就立刻低落下来。
“我不能看吗?”忍不住问出一句,后面的话就一句接一句蹦出来。
“我是人,当然会有好奇心的。而且你平常不和我聊这些,不就是因为我不懂……现在我想学了,以后你就可以都告诉我了呀。”
盛恢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心里清楚得很,大概除了第一句满带情绪的话是真,后面那串胡言乱语又是临时想出来搪塞他的。
她会向父亲询问能量学的问题,也能和他的同事们大大方方地聊起相关的话题,但却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不仅没有表露过,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在遮掩。
归根到底是不想让他知道。
“不想说就不说。”他捏捏女孩耳垂,没说出后半句。
宝涂却听出来了。她皱着眉头,又郁闷起来:“我没有在说谎。”
盛恢松开她,宝涂才察觉到夜晚的凉意。她瑟缩了一下,连带着感觉他看过来的眼神都变了许多。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她?”
盛恢知道应该给她更多思考的空间,然而他的耐心归根到底并不算多,勉力伪装出来的善解人意也濒临殆尽……在面对有关她的事上,他永远做不到理智。
宝涂从不避讳提起凌珺,此刻却罕见地沉默了许久。
开口时,眉头还轻轻蹙着:“你知道我已经不再纠结过去了。”
“我知道。但并不代表你不会因此感到好奇,对吗?”